2021/07/17

简评+笔记:《非凡的成功-个人投资的制胜之道》

https://mp.weixin.qq.com/s/PcZw6gbXFfrF2W-iW6A41A


我很久没有更新过公众号了!要怪碎片化的时间,但归根结底还是我懒。书是一直有在看,但难得写了个读书笔记超过10行,并且似乎还有用,那就发一次记录一下!

 

《非凡的成功-个人投资的制胜之道》by  David F. Swensen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21

英文版:
Unconventional Success - A Fundamental Approach to Personal Investment  2005


很久以前就在Yalepodcast听过一集,讲Yale Endowment的成功,知道要资产配置和风险分散,但也就是Swensen先生最近去世才想到买了这本书看。发现英文版其实2005年就出版了。这本书针对个人投资者,那应该在刚开始工作赚钱时就认真学习一下了!(当然,如果当年全买上海房子也是很可以的)。这本书有点像教科书,每个观点都有数据或研究支持,比较严谨,很好。(但是翻译不够好。)


 

资产配置(应该偏重股票、要多元化、考虑到税负), 还要结合投资期限与个人偏好:

 

资产类别/目标比例

国内股票(这里指美国)30%   
国外发达国家股票  15%
新兴市场股票  5%
房地产  20%
美国国债  15%
通货膨胀保值债券TIPS  15%

 

还要对投资组合进行再平衡调整,以实现长期目标。某一资产类别相对表现不佳时应该修正性买入,某一资产类别相对表现较好时应该修正性卖出。这是需要极度理性的。然而事实上,401k账户大部人从来想不到去动。要交税的账户中,更多人则追逐业绩,买高卖低。

 

他指出且论证了如下资产为非核心资产,收益与风险(和/或成本费用)不匹配,所以应该远离:国内公司债券(指美国)、高收益债券、免税债券、资产支持证券、外国债券、对冲基金、杠杆收购、风险投资。

他还用大量篇幅论证了,主动型共同基金对于投资人来说,主动管理之后的结果基本都没有跑赢指数。主要原因是高额收费、过度交易(造成更多税负)、规模过大。另外还有更隐蔽的基金公司和经纪公司的推销费用、滞后价格交易等等。基金管理人的激励机制从设计上和投资人利益本来就是有冲突的。管理人主动管理水平也未必那么高,却还旱涝保收。这位有良心的史文森先生指名道姓地指责了众多有名的基金多么无耻地损害了投资者利益,而监管机构反应迟缓,也只能事后做点表面文章的规定。投资者大多时候也都稀里糊涂或者傻乎乎。(所以投资者教育很重要!

 

当然主动基金管理者也不全都是坏人,他主要就表扬了VanguardSoutheastern Asset Management和非盈利的TIAA-CREF,貌似他们更从投资人利益出发。

 

对于个人,还是推荐ETF,投资多元化、成本低、节省税。市场还是鱼龙混杂、还是要挑选结构合理、投资于核心资产、费用低的。

 

在这里,史文森和巴菲特给一般人的建议是一致的,被动型指数基金或ETF就可以了。这也适合我这种懒得时时关心数字的人,得知不用管比主动管更有效,窃喜。虽然中国和美国市场差异不小,比如税不同,这条建议还是值得借鉴的。

 

书是好书。我要吐槽一下翻译。不晓得是不是机器先翻然后人再看没有看出来,还是译者自己都没看懂。有些地方莫名奇妙的,我都是按字面意思推测英语原文,才明白其实是啥意思。有一节明明是在讲做多做空Long Short,翻译成长期短期,也真让人吐血。怪我懒惰没去找英文版,就买了本中文版。译者还是博士后,对史文森先生在天之灵,该有点不好意思吧。我忍不住到人大出版社这条微博下吐了个槽,当然也不会收到回复。那微博好像本来也没啥阅读量。


最后,希望我们大家稳健致富!

 

还可以看看以前写的:

高欢评《午夜北平》︱不要在午夜问路,怕走到城墙暗处

高欢︱那些选特朗普当总统的美国乡下人

毛羊祝您中秋快乐

 2019.09.13

https://mp.weixin.qq.com/s/Tsxo476TgxZUNjLB3xjb0A

2019/03/19

高欢评《午夜北平》︱不要在午夜问路,怕走到城墙暗处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3141031

北京的美轮美奂与杂乱无章、时髦与土气、历史与现代往往都近在咫尺,让人在二环内暴走时,时而惊艳时而叹气。如今我已这般熟悉这个城市,每当在电影和书里辨认出地标时,就有奇妙感受。
比如说,《邪不压正》电影中提到的白人少女帕梅拉凶杀案,尸体发现地就在我夜跑目的地东南角楼下,我常在那边树下拉伸做俯卧撑。电影中,兰青峰与李天然的养父亨德勒医生在明城墙上发生争执,并将他扔了下去。这城墙旁的小径也是我跑步的路线。所以,只要张开想象的翅膀,夜跑就变得越来越刺激。
东南角楼之夜色
电影中暗示亨德勒医生就是凶手,但在历史中的原型并非同样的下场。
2011年出版的Midnight in Peking (《午夜北平》)根据历史上真实案件所写,归类为非虚构写作。作者保罗·弗伦奇(Paul French) 最初在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注解里读到这桩奇案:死者的家和斯诺夫妇的家非常近,斯诺夫人海伦为此感到十分紧张。之后,弗伦奇就查阅当时的报纸、北京上海香港伦敦的档案,以求获得真相。为了调查,除了北京之外,他还去了相关人物涉足的上海法租界和天津寄宿学校。虽然北京内城已拆了许多,相关地点大多还在,于是他还设计了一个语音导览,看完小说,可去实地考察一番,想象或缅怀,相当有意思。
谋杀案的各种元素都很吸引眼球: 经历丰富为人古怪的父亲、城墙边夜里活动的狐仙、酒吧妓院和西山天体营、“下等”外国人的混乱和犯罪、故意妨碍调查的英国外交官、未能伸张的正义,乃至困境中仇人的狭路相逢。
1937年1月一个寒冷的早晨,一位遛鸟老人在东南角楼下发现了退休英国外交官维尔纳(E.T.C. Werner)的养女帕梅拉(Pamela Werner)的尸体。她的血几乎已经流干,人也被砍得面目全非。因传说有狐狸精出没,角楼曾有狐狸塔的称号。不过,那个清晨,只有野狗围绕帕梅拉身边。
尸检是在三公里外的协和医院做的:她死于头部钝器袭击,包括心脏在内的内脏都被干净利落地取走,留下的仅有胃。应该只有医生或猎人才有这样的技术,野狗吃人决不能这般齐整。她下身被捣毁,一般的性虐狂大概也下不了这样的重手。钻石手表还在,说明杀人目的不是抢劫。细节太血腥可怕,警察将其保密,但后来消息还是泄露见了报……
夏天某个闷热的星期日,我也骑着共享单车,将书中说到的地点走了一遍,下图中10到12是我添加的。
《午夜北平》导览地图
帕梅拉,住在盔甲厂胡同(2),离交通繁忙的北京站(1)不远,拐来拐去,忽然就到了。书中说他家是1号,但由于胡同门牌号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有重排,现在的1号不是当年的1号,我在胡同里走了九遍,以寻找蛛丝马迹。既然说她家的大宅已被拆成三家,那么那个最气派的大门也许就是她家的,其余的门都像是破墙打洞的违章搭建。
今天的盔甲厂胡同 (2)
可能是帕梅拉家的大门 (2)
胡同另一头,有个中安宾馆,墙上有巨大标识:《红星照耀中国》(西行漫记)写作地旧址。是的,埃德加·斯诺和海伦·斯诺曾经住在这里,书中说他家是个有好几进的四合院,还有山东大汉保镖。他们生活豪华,常常举办派对。如今这一切都已不再,盖起了楼房。宾馆大堂里陈列着老照片,电视机里放着关于他们的纪录片。作为最先访问陕北并积极报道的西方记者,他们声名在外。电视里说,他们事业发展差异太大,终于在1949年离了婚(但是谁又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呢?)。
盔甲厂胡同里,埃德加·斯诺和海伦·斯诺1935-1937 年住所旧址 (2)
海伦·斯诺曾怀疑,戴笠为了阻挠他们的报道和出版,想要暗杀她,只是手下杀错了人,于是邻居家的帕梅拉遇了害,她们长得还真有点像。但是军统局下手一般都是手脚麻利,一枪毙命,帕梅拉却不是这种死法。
海伦·斯诺;帕梅拉·维尔纳
盔甲厂胡同的另一头有个小旅馆门口,种着恣意的花,由此往东折向泡子河东巷走一会儿,豁然开朗,面前是草坪树木:这一高于二环路的绿地也是明城墙遗址公园的一部分,拾阶而下往南,就能看到高大的东南角楼。也就是说,死者的家距其被发现之地走路不超过十分钟。
东南角楼(3)于明朝初建,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可以上去参观,看看关于北京城的展览,还可以俯瞰北侧的北京站,绿皮火车来来往往,相当文艺。如今角楼下有老槐树,洁白的玉簪花吐露芳香。可是八十多年前,这里是一块废地和大运河的遗存水沟;十九世纪的清代,外国人的坟地也在附近,野狗出没,所以这真是一个午夜抛尸的理想地点。 
二环路旁的东南角楼(3)

上城墙,看东南角楼(3)
东南角楼下的玉簪花 (3)
沿着与之相连的明城墙(4)往东漫步,会经过以前的京奉铁路信号所和一小段枕木,春有各色梅花绽放、冬有落尽叶子的树枝装点清冷天空。这段城墙在书中被称为the Tartar Wall (鞑靼城墙),将北京的内外城分割开来。清代北京的内城,主要住着旗人,所以英国人将内城叫做the Tartar City(鞑靼城),南边的外城主要是汉人住,叫做the Chinese City(汉人城)。城墙上可以走人可以骑车,眺望城内城外不同风光,令人向往。
春天里美貌的明城墙遗址公园(4)
北京的城墙经历了各种毁损,这也是仅有的几段遗存:1916年先有个环城京师铁路,把城墙打了个大洞,该洞现在是上角楼的收费处大门。民国期间,北京的城楼又被拆了若干,城墙上也新开城门,以疏导交通。1949年之后再是大规模的拆除。比起角楼墙上八国联军留下的刻字,这破坏力可是大多了。
二十世纪初为了修铁路在城墙上打的洞,现在是上角楼的收费处大门,人们在此跳广场舞 (3)(4)
明城墙公园走到西边尽头,北侧马路对面有后沟胡同。走进去,会先经过亚斯立堂(Asbury Church),它是被义和团焚毁后1904年重建的。圆形的礼拜堂有深色木制天花板,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射进来,温馨可爱。这座基督教堂也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亚斯立堂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与之相交的船板胡同,在书中叫the Badlands (5),或许该译作“坏坏之地”?这里最初是一片空地,外国兵在此操练打马球,一战以后才渐渐造起房子,理论上是中国辖区,事实上是三不管地区,所以,“下等”的外国人 —— 主要是从苏联逃出的俄国白人、德国中欧逃出的犹太人、各国逃兵 ——聚集于此,廉价旅馆、酒吧、赌场、妓院林立,街上都是皮条客和姑娘。作者认为,帕梅拉就是被凶手及若干男伴骗到这里杀害的。她才十九岁,有些叛逆,对成人世界有些兴奋好奇,以为自己去的是节日派对,结果是个妓院,不从之后发生争执,被杀,血流干、脏器去除后,再被人用车拉到角楼下抛弃,这段路不到两公里。
船板胡同28号据说就是凶杀现场,然而现在就是一堵墙和门窗,正对着东交民巷小学的后门。如果胡同门牌号都有重排,那也未必就是这里。如今胡同里只有普通人家和小旅馆,住店客人很有可能是旁边同仁医院外地病人的家属。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看不出这里曾是个红灯区。
所以,物理消除真是一种抹去记忆的好方法。
船板胡同28号,可能的凶杀现场(5)
与船板胡同呈三十度角的还有一条苏州胡同(6),我倒是第一次去。书中说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小吃店、还有算命杂耍、代写书信的,属于典型的红灯区旁配套商业设施。这也是帕梅拉最爱去的地方之一,并在此吃了生前最后一顿饭。正当我叹息现在这里没啥看头时,迎面走来一人,头上顶着一碗方便面。他走到我身后,我转身偷拍了他的背影。一旁警车里的警察笑着对我说:“发网上去?”
苏州胡同头顶方便面之人(6)
出了苏州胡同,大街对面是东单公园(10),据说这里是帝都著名的男同性恋聚集地。一进门就是假山,插着牌子“禁止此处小便”。为人民服务的雕塑旁,人们跳着广场舞。小山脚下有个露天理发摊儿,顺着小路我就上了山,看到了凉亭和沿途散坐着的人们。打扰完毕,我出公园,去高大上的东交民巷走一遭。
东单公园(10)
东交民巷以前是使馆区,进去需要验证身份。义和团运动爆发时,外国人都躲到这里避难。此地的西式建筑大多是全国重点文物,不过很多仍是政府机关,在围墙大门后,不太看得到。能去的有警察博物馆和法院博物馆,分别是以前的花旗银行和日本正金银行大楼,值得一逛。
东交民巷的法院博物馆,以前的日本正金银行大楼
东交民巷前法国邮政局
法国教堂圣弥额尔堂(Church of St. Michael)旁是前法国使馆(7),门口有大石狮,门内有假山。西哈努克亲王在世时长期住这儿。帕梅拉被害前曾在里面的滑冰场玩耍,之后骑车回家就失踪了。这里离凶杀现场船板胡同只有一公里。
前法国使馆(7)
作者推断的凶手是美国牙医普伦蒂斯(Prentice),就住附近,在大冬天莫名其妙刷了墙,不知为什么,窗门也大开着。他对警察说不认识帕梅拉,然而却有给她看牙的记录……从帕梅拉日记里也能看出,她也去过普伦蒂斯组织的西山天体营——就是大家都不穿衣服的派对(《邪不压正》里也提了一句)。那个时代就这么开放,真有点重口味。
附近还有六国饭店(Grand Hôtel des Wagons-Lits) 旧址(11),北京旧时最洋气最高级的饭店,各国使者及北京的上流人士在此住宿、餐饮、交际、娱乐。在没有手机联络的时代,帕梅拉貌似也在前台收取了一张别人留给她的纸条。该饭店是历史上一些著名事件的发生地,只可惜1988年一场火灾将其烧毁,重建的宾馆就再无看点。
正义路上的公安部是当年的英国领事馆(8),可以远远地在入口瞄一眼。帕梅拉的中国通父亲维尔纳是个英国外交官,脾气古怪,和上司、同事的关系很差,一直被派去各种不怎么样的地方任职,退休后就回北京继续他的中国研究。他的养女被杀,是个轰动的涉外案件,由天津过来的苏格兰场探长和中国探长共同调查,可是总碰到各种无用乃至误导的线索,让人意识到水很深,阻力很大,不能影响大英帝国的脸面。维尔纳最初就是在英国领事馆从中文翻译做起,开始了他的外交生涯,多年以后,他又在这里参加了养女的案件审讯,草草收场,说凶手是个未知的中国人。
这位老父亲不甘心,花费重金自己侦查,并如同信访群众一样不停申诉,要求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帕梅拉于1937年1月被害,到了7月就是卢沟桥事变,北京到处人心惶惶,外国人、中国人,能走的都走了,谁还来管这个。
然而他的申诉,包括一百五十页的长信,都留在了英国的国家档案馆中,再无人理会,直到多年后保罗·弗伦奇 读《红星照耀中国》后想起来做调查。《午夜北平》重构了这一案件,并生动地再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北京的风貌。 
再往西就是前门23号前美国大使馆(9),当初他们倒还给了维尔纳一些相关线索。大门在前门东大街上,大院里现有餐厅、高级表店和爵士乐场。马路对面有漂亮的铁道博物馆(12),也是当年的正阳门火车站。以前所有到北京的旅客都在此出站,抬头看见美丽壮观的正阳门,大概都会对帝都心生敬畏。1937年,那位耿直的探长从天津初到北平,他还不知道即将接手的是怎样一桩必须不了了之的案子呢。
正阳门老火车站漂亮的钟楼 (12)
作者在书中基本认同维尔纳的调查结果,然而牙医普伦蒂斯的后人表示反对,设立了网站对维尔纳本人的可信度提出质疑、并提出了一些反证。1943年日本人将滞留北京的外国人送往山东的集中营,维尔纳和普伦蒂斯还在那里相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该是多么尴尬紧张的时刻。
然而,这还是一桩悬案。如果帕梅拉还活着,正好一百零一岁,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她死于非常时期,正义到现在也没能伸张。
1936年有个驻华美国军官弗兰克·多恩(Frank Dorn)出版了一张《北平历史地图》A Map and History of Peiping,生动描绘了当时的地标和风俗,非常好玩。鉴于帕梅拉是1937年1月被杀,这张地图应该也是比较忠实地展现了她所处的环境,以下地图局部就是本案相关地域范围。
《1936年老北京风俗地图》(学苑出版社2010年重印)局部
作为一个熟悉北京对它又爱又恨的上海人,在我时不时发牢骚吐槽北京各种不便的同时,又每每被其深藏的历史、美丽的古建公园和有趣的地名深深吸引。不知不觉在这里也呆了好几年,真是吓一跳。作为一个过客,我比当地人更彻底地扫荡北京的大街小巷,说起来如数家珍。读完《午夜北平》,看看老地图,再进行一次理论结合实践的骑行漫步,帝都的风景或面目全非或风情依旧,真让人感叹几十年的历史进程。

2018/09/01

英雄不必完美 死而无憾就好



今天早上收到美国参议员John McCain去世的消息。他的传奇经历,当年对我颇为励志。翻出旧文,算是纪念他,也算是重新激励/麻痹自己:

偶然瞅到AC360在放共和党总统候选人John McCain的生平。原来,他在越战时当过战俘,长达5年半。我暗想这是多么了不起 ---- 找到他当年回来后写的自述,看了一遍。30多页,毫无文采,毫不煽情。能把如此深刻的一段经历写得这样干巴巴,也真不容易。尽管如此,我觉得他令人敬佩。

1967年,他驾驶的轰炸机被击落,落入湖中,双臂和右腿都断了,被擒为战俘。他不提自己是美军负责太平洋战区的四星将军之子,也不供出军事情报,越南人不给他治疗。直到他们后来发现他的身份,才将他草草医治,半死不活的。在接下去两年里他被单独监禁,靠敲墙壁来与其他囚室里的人保持交流。当他父亲升为美军负责整个越战的司令后,越南人愿意先行释放他,为自己制造宣传。他拒绝了,不愿意享受特权,除非他之前的战俘都被释放。之后他受到了更残酷的折磨。中间他也有软弱的时候,签了越南人拟的声明,用作他们的宣传工具,但后来再也没有签过。1973年他得以释放回美。

如果一个人能熬过漫长的5年半战俘生活,还有什么样的困难不能忍受?  除了身体上的痛苦,心理上的绝望更严重。因为你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更确切地说,貌似没有未来。跟他一比,我生活中遇到的任何烦扰,都是小的可怜。所以我决定,从此要向McCain看齐。

McCain因为写作能力差,基本没有提及战俘阶段的内心活动,所以,我不确定是什么念头支撑了他。我也无从考证孟子名言是否有鼓励的作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这话可是慰藉了中华民族继往开来无数代的有志青年的!无数人对自己说,现在的苦都是暂时的,以后我会发达的!再无神论的人也对自己说,老天现在在考验我呢!(虽然有些怀疑,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开眼,雇用的考官都是这么不入流的蠢才?)

说到底,孟子的话让人还是有点盼头。就好像某种四条腿的牲畜,你骑在它身上,在它眼前悬着一个果子,为了吃到它,它就走啊走啊走啊走。

更高的境界则是,即使没有那个果子,还在走啊走,并在走的过程中体会到乐趣。假使突然天上掉下来个果子,那就圆满了。这是我的理想境界。

夏天又到了。即使毛羊这只哲学家已经打算只看今朝不思考了,有些事还是要来打搅一下我没心没肺的平静。不过,有了McCain 这样一根比下有余的精神支柱,那就没什么好多烦的了。困扰的来袭能让坚强的人变得麻木;也能让脆弱的人趋于崩溃。我应该是偏麻木的那一种。

比如说,我某晚发现小半罐麦片里居然有百多只米虫,就用水淹法把它们灭了,等于和麦片一起泡了。这样的大屠杀景象让我头皮发麻,但我想了一下McCain的榜样,就心狠手辣了。

McCain 在囚禁期间,不为越南人做宣传工具,也不见反战组织。在他看来,参军之前,就应该先搞清楚国家在干嘛。如果不认同,那就不要参军。成了战俘以后,那就没有反对战争的权利了。战俘不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军队一员。军人的忠诚是属于总司令的,而非自己的良心。参了军再站到反战立场,那就成了敌人的同谋,对其他战俘是有害的。

打了16年的越战始终是美国的痛。从各国的不同阶层集团的角度,越战的历史原因和意义都不同。但McCain的思路是清楚的,你是什么身份,就从什么角度思考问题。这是把生活变得简单的好办法。

现在觉得自己是心理强壮,思维瘫痪。每一件事情,我会情不自禁地从不同人的立场去看它。这样,所有的事都是有原因的,一定要理解的话都是可以理解的。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他才这样思考这样行事。我往往要画蛇添足地最后说一句,他那样做是不对的,但我也可以理解。明知在削弱自己的辩力,却还忍不住要说。讨厌的人,做出讨厌的事,我都可以理解。不妨碍我讨厌他,但或许多了一分怜悯。(画外音说:老大!你就是心太软!)

McCain知道自己是军人,代表国家机器,就要确保自己的忠诚并服从命令。那么,我是谁?我想要干嘛?

思维就是这样瘫痪的。也许,我和许多其他人所经历的那种最普遍的痛苦就是:不知道。我们仍在试图努力把喜好、工作、生活与生命意义这几点联系在一起。

思想成熟的人就应该意识到,这年头儿世事难料。许多生活中的转折发生在偶然中,或是别的事的连锁反应,而当时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而你每走一步,看到的风景就不一样,走之前你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一切都已改变;而你也回不去了。生活总给你各种各样的惊奇,因为人是各种各样的。不过,说到底,条条大路通罗马,人人都要翘辫子。中间过程统统只能算是细节问题,结束的方式有时候循规蹈矩,有时候出其不意。有谁会知道一场大地震会突然到来,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同时还带走了他们未来的快乐及痛苦?

很冷酷很哲学地说,未知和意外就是人类生活的本质。而人类从脱离猴子阶段开始,最恐惧的好像就是不确定和不知道。宗教的一大好处就是给人安全感了。人类进化得恐怕是很有缺陷,为什么就不能很坦然地接受未知,与之共存呢?John McCain没写出什么丰富内心活动,或许就是没有对未来想太多吧,或者他相信上帝在照看这一切,他本人不用担心?

而我就要试试看,在信仰的真空中,勇敢坚持,不被无尽的不确定性和其他一切烦恼吓倒。去年这时将要离开费城,很不舍得很蓝很透明的天空。现在,我发现,上海有时候天也很蓝很蓝,到了傍晚,天空也会变成粉红色,滚滚白云也会变成金色。陆家嘴这些高楼,包括东方明珠,在夕照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我想,活着,这样地看看天空的美色,就很不错啦。


还可以看看以前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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