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8/06
橡皮 (2006.8.5)
周日,去了费城医学院附属的Mütter博物馆。早从去年年底开始,就一直叫嚷着要去看这个“死人博物馆”,但是冬天去看怕有阴冷冷的感觉,而且假使在新年这种节日里去看,总觉得不是最吉利。7月30日只是夏天的普通一日,我不介意增长一些奇奇怪怪未必有用的见识。
关于总统病史与政治的展览中,1893年有位Cleveland总统在一个游船上秘密切除了口腔里的癌变组织(他的一小撮口腔组织装在瓶子里在此展出供鉴赏)。后来被爆料,白宫就坚持说他只是拔了颗牙。当时美国有金融危机,该总统正意图通过废除某个法案而扭转乾坤,而生病和手术在政治上是软弱不力的表现,所以这是国家机密。
18世纪,费城的宾州医院地下室关着有暴力倾向的重度精神病人。在街上,可以通过半露在地面的地下室窗看到他们。周末,人们或会去观赏这些病人以供娱乐,或恐吓自己的小孩要听话,作为道德的训导。而宾州医院还为参观这些病人卖门票……
显然,隐私、透明和人权是灵活发展变化的概念,在不同的上下文中不一样。
这个小型医学博物馆什么都有一点:人类历史上对细菌、病毒、疾病的了解以及医药的发展;泡在药水里的人体肢体、器官和切片、因为天花或梅毒等而溃烂的颜面、畸形的胎儿、便秘两个月而死的人的大肠(直径有篮球那么粗,约1.5米长)、巨人和侏儒的骨架等。
两点感想:
第一、我们得以生来基本正常,并到现在还活得健健康康的,真是不容易。我要多锻炼、早睡觉、多吃健康食品来保持这一幸福的状态。那天走在路上,看见一个没有腿的人在轮椅上经过,顿时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自己最近的烦扰根本不值一提――就像你看到中东卷入战争的丧生的平民一样。
第二,人生瞬间即逝,要抓紧时间。博物馆里几十个老头骨放在一起,下面注明年龄国籍性别与死因(多是自杀和罪犯)。每个头骨原来都是鲜活的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和故事,但最后就变成了这样的头骨。药水里的人脸毫无表情,人体部分都泡得有些大,看上去像橡皮。生命一旦消失,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所谓。生命就是水面上一道波纹,风停了就无影无踪。又是一阵风吹来,那是新的生命了。
我有时候为自己的未来不可知有些恼火。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站在人生的某一点,即使未来路平坦光明,居然能够一眼看到头,那才是真正的绝望和恐怖。某日见到一对夫妻,互相之间没有什么言语,我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默契。他们的交流似乎在两方面:一是开车上的意见不一致,闷闷地不满(要么很要好、要么大吵会比较简单清楚,他们这样闷着让我作为观众觉得不爽);二是对买房子的共同热情。对周围人的房产情况了如指掌,每经过一个新地方(包括景点),就要猜想当地房子要多少钱。对于因懒惰或者因对未来状况不清而不愿下手买房子的人,他们觉得不可理喻。可是在我看来,稳定而日复一日的工作、半乡下的大房子、鸡肋般的另一半 ――这样的生活像一块橡皮。
最近一个月出差,吃了太多美式中餐。每顿饭后的Fortune Cookie说着各种各样的好话。有些正中下怀,有些详细地让人心动。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也不相信星相,但我居然让我的手机接收每日一星相短信。绝大多数时候收到就立刻删掉,但在状况比较黑暗的时候,我承认希望看到暗示转机或支持我行为决定的消息。――我多么可笑,这个星相要照管多少人啊。
但这证明本人的生活还没有沦落到橡皮的程度。
2006/07/25
湿透 (2006.7.24)
这只褐色的兔子貌似严肃地蹲坐在清晨的草坪上,两只耳朵竖着。它傻乎乎的样子真滑稽,我很有一把抓住它的两个耳朵将它拎起来的冲动,好像动画片里一样。兔子和老鼠都是啮齿类动物。而我的小毛羊其实长得也有点像一只滑稽的小老鼠。这大概解释了为什么我也喜欢这傻乎乎的野兔。
去的路上遇上大堵车。很多时候,我是个耐心得甚至有些阿Q的人,但堵车始终是我最无法忍受的――甚至会让我愤怒。所以,在纽约出差,我会宁愿乘脏兮兮热烘烘的地铁甚至走路也不愿乘出租车。但这次堵车,我倒还好。为什么?我其实不太肯定我到底觉得漂流有啥好玩的。我需要杀掉周末无聊的时间、需要填补脑海的空白,需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显然,漂流是个好主意。因此,自从上了路,我的getaway已经开始了,堵车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知道目的地漂流是什么样的。甚至直到接近漂流处,在Subway匆匆吃下一顿中饭时,我还不太肯定。当然,和我们同去的那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有点吃不准,也是一个因素。
终于到了Asheville附近,找到了这个USA Rafting。每人签好生死豁免书,穿上救生衣(或更准确地说,叫PFD?Personal Floating Device)、戴上头盔、拿上桨,和大队人马一起上了黄色校车,前往French Board河边。主要向导Jen在车上向我们关照注意事项,告诉我们假使遇到危险情况应该怎样应对。她说话大大咧咧像个男人,讲到断腿掉牙齿的时候,简直就是黑色幽默。我这个土人,从来没有漂流过,原来是毫无概念,这下被她说得有点吓唠唠,就很认真地听,生怕回来缺胳膊少腿。
Whitewater rafting白浪漂流从容易到难(和出状况时解救难易程度)分六级,我们这次去的一到三级。我们四人和一个10岁的美国小孩以及一个向导共在漂流船。向导Claire的笑容很美丽,我本来就喜欢她这种瘦的脸型,而且她又是那么健康的样子,简直令人有断背的念头,呵呵。我们分坐船两边,听她的指挥。
漂流航程开始的时候,水流虽然湍急,但是没有什么起伏。她就和我们聊聊天,她的笑声有些傻,很可爱。带领漂流是她的工作之一,她以前还当过18轮大卡车的司机。接近急流、漩涡和礁石,她就预告其等级,叫我们应该怎么样做,并用力用她有些沙哑的喉咙叫我们向前划、向后划或停止。有了她,应付急流,躲过大石头,似乎并不那么困难。
我觉得我有时候真的很笨,想当然地认为我们遇到的急流会是从易到难的,所以一级后必定是二级然后再是三级。当我们渡过一个三级难度的白浪以后,又来了个一级难度;电光石火一般,我才领悟到,这是天然的河流与礁石,不是电子游戏,怎么可能按部就班?
我们的船从一定落差掉下去的时候,水花四溅,波涛汹涌,蛮刺激。我们还疯疯癫癫地用桨拍水,和其他船上的人打打水仗。
但显然,这样还不够湿。漂流船驶到一处比较水面平静的所在,Claire问我们要不要下水游泳。我们四个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有穿游泳衣,都是T-shirt加短裤,我们就笑说算了。但随即看到其他船上的人纷纷扑通扑通跳入水中,我们就按捺不住地问,现在下水会不会太晚? Claire说不会啊。当她还在向人解释leave your shoes on 的意思是把鞋子穿着而非脱下留在船上的当儿,我已经不要听了,脑筋也不动地下了水。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泡在河水里,而且是衣着整齐的。此种状态的非同寻常让我全身心地快乐起来。水温不热也不冷,正正好好。救生衣让我轻松地浮在水面上,可以随意转身。赶紧温习一下在Yale时学的自由泳姿势,这也是我唯一会的姿势。我逆着水流而上,可以肯定这是我游泳做的功。哈哈,我好久没有那么放肆地开心了,又是笑又是叫。
在水里玩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上船。人都湿透了,不过我一点也没有觉得冷,因为我还沉浸在快乐里。最后,我觉得这天最亮的亮点就是下水,而漂流还不够刺激。
庾澄庆快活地唱道:快乐其实也没有什么道理-告诉你-快乐就是这么容易的东西-don't worry be happy。也许对我而言,快乐就是没有准备地统统湿透。
甚至这对老大的妈妈而言,也是个真命题。去年10月底,我们在奥兰多Universal Studio的Islands of Adventure ,只因为一个项目没有人排队,我们就稀里糊涂并毫无退路地上了圆形木筏漂流,水就这样倒灌进来,岸上一桶桶水兜顶浇下来,过路客还拿水枪瞄我们。我们终于彻底湿透了。出来以后,我们为自己的狼狈大笑不已。
再早一些,我还记得和小喽?冲到瀑布下面。我还是很执着地觉得HH的日子是我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有时候我问自己,假使我没有被自己学习的理想所诱惑来美国,不晓得那最快乐的日子是否可以维持到现在。“柯岩有个瀑布,我们就过去感受一下。看到Eric一直走到后面去,本着英雄救美的想法,我和zhuyg也跟过去。原来Eric冲到差过多可以算是水帘洞的地方,我们过去,他正好冲出来,叫着 ‘我全湿光了!你们也去感受一下吧!’ 于是就去感受了。水大、气大,我眼睛都睁不开,难以呼吸。真刺激!我们三个人浑 身湿透的走出来,真爽…….然后我们就湿着继续玩。”
只要开心,穿一天湿牛仔裤也没有关系。我傻吗?不过刚才有个人对我说,It takes courage to be stupid…我就很阿Q地释然了。
人活着没有几次会湿透,所以会记得很牢。难怪武侠书老是让男女主角遭遇一场大雨。还记得小时候暑假和妈妈从苏州回来,遇上暴雨。好不容易等到有火车开到真如。马路变成了河,汽车都开不了了。又好不容易到了静安寺,马路上没有人,夜空中电闪雷鸣。后来,我妈由此对我很有信心,淋雨也不生病,而且一点也没有害怕。我还记得出于对某人的愤怒,在大雨中疾行,路遇向湿透的我兜售雨伞的小贩,我恶狠狠地对他吼道,不要!现在,愤怒早就没有了,有的只是对年轻的哑然失笑、原谅和解与一点点没什么实际用处的领悟。
湿透或是快乐或是愤怒,证明我还鲜明张扬地活着。
总之,这一天过得很值得。后来他们跟我说,我是第一个跳下水的。我原来倒没有意识到。原来,像我这种自以为理智甚至偶尔有些冷酷的人,有时候在行动的时候,思考根本就没有参与决策过程。我跳下水,就是因为我迫不及待想跳下水。就像某一次去爬山去寻找太阳鱼池,也是脑子也不动就冲上了山。
科学揭示了人类并非宇宙的主人,弗洛伊德揭示了人类甚至也不是自己思维的主人。这个落水羊,虽然傻,但是还是需要一点分析一点醍醐灌顶,才慢慢晓得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不是痴心妄想的话。
2006/07/20
反高潮 (2006.7.19)
最近飞Charlotte 次数太多了。最夸张的一次是6月15日赶早上5点45分的头班飞机。我凌晨3点半起的床,而前一天晚上我还很没“清头”凌晨3点才去睡,整个一日夜颠倒。
我偏偏还最怕早起床。天还没亮,却要起床洗梳,而全世界的人却都舒服地不省人事,就觉得自己很作孽。(其实我平时去睡觉的时候,全世界的人也已经舒服地不省人事了――但感觉就是不样。)出了门,天还是黑的,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凌晨的温度总是比较低,我觉得自己走向的是一个黑色的冰洞。坐在出租车上,黑色天空和黄色路灯,好像以前去坐过车往这个方向看到这个景象的。现在生活中没心没肺打发掉的越来越多,偶然被刺激一下,还是觉得很可恶。
在HH上班的时候,有一次很晚很晚回家,出租车经过海宁路那里,楼房里的住家灯光早已灭了,但路灯还亮着。我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唯一清醒的人――除了司机以外。经过那里的时候,车里正好在放陈升的One Night in Beijing。之前也听到过这首夹杂着京剧的歌,但从这晚以后,我就对它有特别的喜好――也没有什么理由。现在写这个blog,我就想,也许陈升写这首歌的灵感来自在北京街头之午夜乱走?好像是整个京城都睡着了,只是地安门里有位老妇人犹在痴痴等那出征的归人。显然,我对这个故事没有什么同感,但是那种黑夜独自清醒的感觉,或是开心的放肆或是惊讶的恐惧,透心彻骨,会让我的手臂抬不起来。
但是到了机场,发现乘早班飞机的人还不少。坐到飞机上,天已经亮了。和旁边的人聊聊天,看看手里的文件,睡睡觉,很快就到了Charlotte。大清老早到了办公室,清晨的阳光淡淡的金色,也很美丽。可惜我对这种颜色的阳光并不熟悉。
有时候我大概需要一场大修或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事情,你不试也就算了;真的试了,谁知道结果如何呢?也许试了也就仅限一次,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但也许就从此改变了。知道自己有时候非常坚持,有时候却极易动摇。你站在现在这个点,对未来一点也看不见。对于要不要试一试,但真的试了又有什么区别,就觉得这个问题很困难。我觉得世界上最难的事并非自己无法控制的事,因为反正自己无法控制,也就死心了。最难的事是自己有一定控制,但对结果无法预计的事。也许严重得要命,也许琐碎得不止一提。最后决定如何,全在一念之差。
因此,被逼无奈比心血来潮容易得多。我想,也好,这次被迫3:30起床,也许我从此就要变成早起早睡过比较健康生活的人了。事实证明,这只是痴心妄想。戒烟需要时间,改变作息时间也需要慢慢来的。
7月14日是个革命的日子。巴士底日。
7月15日这个周末在Charlotte度过。我有现实的需要去谋杀我的空余时间――有点心力交瘁,需要积极放松自己。周五晚上和Yiyi去一家空荡荡的中国餐厅吃饭,味道还不错。第二天去一个Mall逛了一圈,没啥收获。晚上终于去看了电影《达芬奇密码》。没有人家说得那么单调无聊,还蛮紧张的。至于电影所引发的关于耶稣的争议,我大概是太累了,让有精力热情争论的人去争论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星期天早上,我居然去了一个中国人浸信会的礼拜。在美国那么久,从来没有教会的人来找我,这次到了南方,我自己提出要去见识见识。生命太短,我决定多看看。去年教皇保罗二世即将逝世的时候,我出于好奇去了费城大主教主持的弥撒。虽然听不进他们在说什么,气氛和环境还是蛮不错的。没想到,这次去的教堂和一所教学楼没有区别,只是所有门上都有个十字。他们在一个小厅里祈祷、听牧师宣讲。中英对照的圣经选段投影在前面,声音从(JBL)音响里传出来,大家都坐着折叠椅上。一眼望去,没有任何一点带有宗教象征的物件。我还是个很表面的人,还是需要一定的情调一定的仪式的。最后他们要新来的人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下,我顶住道德的压力,坚持装傻到底。我不属于这里,就不要瞎掺和了。
对于我这个通常感觉强烈观点分明的人而言,原以为看《达芬奇密码》和去教堂都会给我一个深刻思考的机会,最后居然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达芬奇密码》亵渎耶稣也好,信教的人们一厢情愿地祈祷我这种不相信的人早日领悟也好,让他们去忙吧,与我无关。
生命越来越缺少强烈的感觉和经历――或好或坏。突然厌倦了累了,我就再无兴趣讨论宗教。原以为很深层玄妙的东西其实很可能只是自己选择性的解释。生活是怎样一种反高潮,太认真的人最后发觉它很有可能只是个笑话。如果全世界都在舒舒服服地不醒人事,毛羊也要同流合污。
2006/07/19
鹌鹑蛋 (2006.7.18)
有一阵,突然很想吃卤蛋。去超市的时候,看见了鹌鹑蛋。想起来我小时候,好亲婆经常烧一碗红烧鹌鹑蛋。虽然鹌鹑蛋的胆固醇很高,但我很喜欢吃。于是我就买了鹌鹑蛋回家。
先把鸡蛋和鹌鹑蛋放在水里煮熟,然后浇冷水在壳上。小时候我一直帮好亲婆剥蛋壳,所以我是剥蛋壳的高手,水平可以大概和黄金荣削苹果媲美。蛋壳下面有薄膜,所以很容易一下子就把蛋壳一圈地剥下来了,而且不会把娇嫩的蛋白弄破。在我的手指触碰蛋白剥蛋壳的时候,小时候的回忆一下子就回来了,我就突然差不多哭起来了。
如今,我在美国和妈妈用Skype对话的时候,好亲婆经常也来跟我说几句。她总是翻来覆去那几句:欢欢啊,你身体好吗?(好的。)工作忙吗?(忙的。)不要太忙。身体最要紧。(你自己当心身体才是。)什么时候回家啊?(下半年)下半年什么时候?(秋天)那是几月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回来了就不再去了?(还是要去的) 那有没有机会回来上海工作?(有的吧,但不是这次。)我是多么想你回上海工作啊,你每天下班回来吃饭我就可以看到你,多开心啊。(……)
好亲婆年纪大了,所以忘记了刚刚问过我的话,把刚才的问题重新再问一遍,我也再同样地回答一遍。对话一次次地重复。她虽然年纪大了,她问的其实是最重要的问题:什么时候回来了就不再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了就不再去了?――我也想知道答案啊。这样的可能是有的,但是什么时候呢?生活在美国和中国各有好处,前者是自由,后者是丰富。家人都在上海,我自然想念他们,但人在费城,我也喜欢自己有点远离现实的小世界。显然,什么时候回去不能完全由我决定――要看机会。但我其实也有一定的决定权,但我一直在得过且过,反正有客观原因,我可以再逃避一会儿。但多想一下,又觉得自己大概从离开上海到美国的那瞬间开始,就开始对不起家人了。于是被罪恶感侵蚀,但又对此无所作为。
在New Haven 混着找工作的时候,那时候好亲婆会关心地问,工作有希望吗?你估计什么时候可以找到呢?――啊啊,我也很想知道答案从而可以回答她呢。
所以好亲婆的问题经常让我想撞墙。
大概是因为她年纪大了,就不考虑哪些问题是会让我很难过了,于是一针见血。
这就叫做真实。我活该。
但我想她。
虚像世界(2006.7.17写完)
我一再告诫自己不可轻信,必须想到其他的可能性,特别是要把一切往最坏的地方想――所谓的Stress Test。目的是控制操作风险,做好灾难恢复准备,减轻失望上当的不爽产生的消极影响。
但是执行往往比战略本身更重要。很不幸,我执行不力,而且还不好好吸取经验教训。有些时候,心里其实早就直觉答案,却还是稀里糊涂视而不见故态复萌。
所以,事实上,我虽然声称老大,其实本性纯良,很容易相信别人。我还是没有办法把对别人的默认态度定位为怀疑。最近,又不当心被耍了一次。回想一下,心路历程,很值得检讨和探讨。
从5月开始,街上就有广告,并且有人发传单,是关于一场免费的音乐会的。音乐会是在6月22日,日子渐渐接近,我就去关注了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印度的精神音乐大师Sri Chinmoy将在费城交响乐团的主场Kimmel Center举行两场免费音乐会。在这么灵的地方,演出一定也很灵。我就打了电话,要求寄给我两张票子。
那时候,我工作加学习非常忙,也正需要放松放松,因此对这个音乐会相当期待。之前还去此人的网站看了一眼:他的人道主义组织遍布多个国家,而他本人则是提倡沉思修行和音乐,注重精神上的提升。―― 他真是个天才,会几十种乐器,网上还有几段短小的音频。
6月22日音乐会,正好还有个同伴,于是兴高采烈地同去同去。到了Kimmel Center, 大堂里人头济济,印度人特别多,不少还穿着其民族服装,五颜六色的,音乐厅里Verizon Hall坐得相当满。我为自己没有错过这样一桩盛事而庆幸,觉得费城还真不错。
舞台上打着桃红色的光,颇为香艳。舞台中央放了不少乐器,包括一架大钢琴,周围则还放了四五幅很大的画,涂得五颜六色。在桃红色灯光下,显得颇为香艳而神秘。就像传单上一样,节目单上的这个印度老头微笑着,显得高深莫测,超凡脱俗。介绍上说,他从来没有向被人学过音乐,完全自学成才。他所寻求的,不是音乐演奏上的技巧,而是通过他的音乐,达到精神上的放松和透彻。要求观众在整个演出曲目间隙中不要鼓掌,以免破坏意境。没有曲目的列表,只有十几种乐器的名字。
先是放录像,显示了这个印度老头的影响。接见他的人包括曼德拉、戈尔巴乔夫、特里沙修女和以前的联合国秘书长等等,看上去的确很有来头。
终于,穿着银色浅蓝长袍的Sir Chinmoy上场了。照片上他给人的感觉相当清瘦,笑容颇有灵气,真人却颇为壮实,尽管大概因为年纪大了,有点行动不便的的样子。他舒舒服服地坐下,喝了一口茶(这个蛮拽的,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音乐家在舞台上拿茶杯喝茶的),再做了一阵沉思状,接着拿起个乐器,开始拉。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东,但总之是个拉弦乐器,我就指望听到二胡或小提琴的音色。但是,我怎么听都觉得音色破破,反反复复的,没有旋律。我对自己说,世界音乐么,引用了一些民俗,听不惯大概是正常的。
他身边的圆桌是可以转的,他就一样一样地换着乐器演奏。但是每个乐器奏出来的音乐都差不多这样单调并夹杂着多多少少的走音。
他有男女弟子若干,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女左男右。在他做准备或走向另一个大乐器的当儿,他就用听不懂的话叫他们站起来唱歌。弟子们高矮胖瘦老少皆有,女人们都穿着彩色的沙丽,男人们则白衣白裤并且地中海式的秃头。他们有时候有点措手不及,有的已经开始唱了,有的才排到队里去。他们的歌曲基本上都是用假声唱,不知道在唱什么,但至少不是破锣音,也没有走音。
观众连续不断地退场,好在听众众多,有退场的资本。突然,两个年轻的男人突然站起来大声骂起来---Boo!然后很拽地走掉了。人们面面相觑。我同意我无法欣赏这个老头的音乐,但人家毕竟也上年纪了,做人要厚道嘛。
比较滑稽的是,这位大师不论是弹钢琴,还是弹电子琴,或是其他什么,其实都不是弹的,一直是拿手背侧面颇为强健地敲击琴键。他还边揍边唱,不知道他唱得什么文,反正他唱了一半总共忘了两次词,下面的弟子就提醒他,他就从忘记的地方继续开始唱。钢琴之类的东西,即使一点不会瞎弹,弹出来的声音其实还可以的。但是到了大提琴,那种拉破锯的声音磨痛了我的耳膜。
由于许多现代音乐和古代音乐听上去都怪怪的,我就持续托着因为惊奇而快要掉下来的下巴,用忍耐支撑着自己。我告诉自己,习惯了就好了,说不定还觉得好听。节目单介绍上还要听众闭上眼睛,想像自己打开心门,让他的音乐进入,放松地进入一个新的层次。我还真的试了试。我要么是悟性比较低,毫无感觉,只想笑。终于忍到了结束,大家还是礼貌地起立鼓掌,但是绝对没有Encore。散场以后,音乐厅外面还有不少人在填小纸头,大概是捐款。
我们接着去了Maggiano’s 大吃了一顿,以犒劳自己的耐心和礼貌,并慰安受到了蹂躏的耳朵。去的路上,我就玩笑地说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
回到家,好奇地在网上查了一下。居然发现网上对此人有各种各样的评价。其中有说他是搞个人崇拜的骗子。照那个说法,此人原来是印度领事馆在纽约的一签证官,喜好Meditation 瞑想。和了一些在联合国工作有此同好的人,成立了个Meditation 兴趣小组。但后来开始乱吹牛皮,宣称自己是联合国的一个正式机构。好笑吧,联合国的瞑想小组――那么中东就可以这样和平了。后来,联合国还要出来辟谣。网上还有他以前弟子对他的控告,说他搞个人崇拜,骗取钱财,甚至和女弟子有不当关系。
我想起来,在节目单上,也有些可疑或吹牛皮的感觉。说他花了几十年修学音乐和文学以及体育(据说他鼓励人们在瞑想的同时也多多锻炼身体――他本人专长举重),那怎么音乐水平那么难听。什么都拨弄一下,一样都不精,似乎和与瞑想所相连的耐心正相反,我看到的是浮躁。明明没水平,却说自己追求本来就不是这个。这好像跑步落在后面,就辩称自己本来就在和人家比谁慢。音乐水平很差,却还有那么多弟子,多半还有其他蛊惑人心的原因。如果这种精神大师很超脱,为什么他需要那么名人来证明他的伟大?节目单说他的组织是人道主义组织,但到底做些什么具体工作却没有提。
天哪,我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又这样莫名其妙地上了一次当。当然,我现在不好说他就一定是骗子或者甚至邪教――显然,如果我就此认为网上对他的不利内容是真的,因为它印证了我的怀疑,我可能又轻信了,又多一次上当受骗的机会。
所以这件事的寓意就是The mind only sees what is chooses to see。我们只是看到自己想看的,想印证的东西。在我觉得他大概是一个精神音乐大师的时候,虽然在网上事先听到的音乐片断不怎么样,就对自己说大概是网上流式音乐格式质量太差吧;我的预计太高,以为会有Enigma的水平。在领教了他可笑的音乐演奏以后,我觉得他都在自吹自擂,故弄玄虚。所以看到网上对他的揭露,我觉得那是更接近真实的版本。
我们进化得一点也不好,或者造物者造人造得一点不好。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心里有什么感觉,眼睛里看到什么,得出什么结论,根本就没有办法客观。这样,我如何相信别人,又如何可以相信自己。更加糟糕的是,我其实早有此理论,但是仅仅停留在理论程度,甚至故意不理它。这更加说明我的幼稚可笑,以为自己多么聪明,可以对惨淡现实进行掌握――结果根本不是这样。
当然,也许这都是无所谓的事,因为我们都要消灭。而在消灭之前,随便怎么折腾都没关系。就此而言,进化或者造物者也许其实是节省了成本,造那么完美干嘛? 反正都要被处理掉。
突然释然。我何必要追求真理?反正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真理,有些事情照现在的样子是不会解决的。
不管多少次停火和谈判,中东还是要继续不太平下去。矛盾不在于是国家制度或是否民主,矛盾在于人的心。多少世纪来,宗教信仰统治了人的心。各宗教本身的不兼容,就打下了死结。政治上正确的说法,是要推崇各宗教的和平共处和容忍。但是如果真的很相信那些宗教,怎么可能去融合呢?融合意味着妥协,非100%相信了。
我曾经在某个blog里探讨了坚持到底并不一定就是胜利,有些时候所需要做的只是放弃。有一次来到一个网站,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唯一的首页很牛地说:
网站正在建设中。敬请等待
或放弃!
而今天关于这个骗子音乐家的blog则再一次强调,人的脑子和眼光就这点水平,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解决的。自己或许应该放弃试图解决,而等待最后的消灭一了百了。
幸好,我最亲爱的小毛羊看上去那么沉静,跟这一切乱七八糟都没有关系。
我只要和它一起混混就好了。
2006/06/26
木偶戏(2006.6.25)
费城交响乐团的主场Kimmel Center在五月的时候安装了一个新的管风琴,它是美国音乐厅中最大的新的管风琴,看来意义非凡。围绕着它,举行了一系列的音乐会。除了交响乐以外,还有长达5小时的马拉松演奏、歌唱会以及风琴演奏配合黑白默片的播放。
不过我决定去的那一场是风琴演奏加木偶戏。
我喜欢木偶戏。很小的时候,看过一个木偶戏《红宝石》,具体讲什么一点也记不得了,最后大鸟从舞台飞出,飞到观众席后面去了,我一定是吓了一跳。它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迷惑:如果台上木偶是人在下面操纵,那么,操纵这鸟的人在哪里?
5月20日礼拜六,我起了个大早(嘿嘿),去看这场上午11点的音乐会。很多人都是带着小孩来的,我的小毛羊在我的包里。位子好极了,Orchestra正中第二排,看得很真切。
音乐会相当平易近人。演奏者先解释一遍曲子,让我们注意听音乐代表的意思。《魔法师的学徒》这支曲子讲的是:老魔法师出门,让他的学徒在家好好干活。学徒厌倦了去井里打水的机械劳动,就用偷学的咒语施魔法于一把扫帚,让它帮他去打水。得意之余,他意识到自己不会让它停下来的咒语,而房子里水漫金山了。仓惶中,他用斧头把扫帚劈成两段,结果两段扫帚在地上躺了几秒钟,就又起来各拿了个水桶去打水了。速度越来越快,房子都要漂起来了。总算老魔法师及时回来,解救了这一切。大型的管风琴能够发出众多音色,配合不同节奏,一部管风琴就可以比较生动地表现一个故事。
木偶戏演的是普罗科菲耶夫的《彼得与狼》。草地池塘边,一只鸟和一只鸭子互相不买帐,猫趁乱袭击鸟,但由于彼得小朋友及时提醒,猫扑了个空,鸟飞到到高枝头。爷爷认为外面太危险,把彼得关进家。果然,狼来了,鸭子哪里躲得过,被狼吞吃了。狼继续在树下转。那棵树有枝条伸到彼得家围墙里,彼得爬到树上,叫小鸟勾引狼,自己用绳索套住了狼。猎人来了,绑起狼,把它送往动物园,彼得和爷爷则得意地跟在后面。
故事由一个老太太旁白,风琴不同的音色自然代表了不同的动物。木偶戏布景简单,才两演员,一个是光头壮汉,另一个是瘦瘦的年轻人,均是黑衣黑裤。他们并不躲在幕后演出。木偶都只有个大头,身体则是软绵绵的布头。演员就轮流拿着它们在手里比划,却还维妙维肖。彼得有个头,垂下的两条布被演员绑在自己脚踝,演员走路,就好像彼得在走路了。至于爷爷,则是一个演员背对我们,在后脑勺放个面具,很有创意。猎人则是临时在观众席中拉来的壮丁。身旁的老太太带着小孩来,小孩没发什么声音。老太太本人则又是拍手又是欢呼的,手里还抱了个大洋娃娃,让人怀疑到底谁是小朋友。这个音乐会给我带来了简单轻松的快乐。
看着两个木偶戏演员,我就暗想,他们的工作和我的多么不同啊。我虽然觉得现在工作还可以,但是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得还是太循规蹈矩了。我想这些木偶戏演员一定热爱这一行,才投身于此吧――这显然不是大多人会自动想到的工作,比起其他种类的演员,它也没有成为好莱坞大明星的前景。
没错。“You've got to find what you love.” 苹果的CEO Steve Jobs 2005年给Stanford大学毕业生致辞中如是说道。
说实话,我向来对成功人士的经验教训兴趣不是最大,对励志演讲更是有点cynical。怎么可能听了一个故事或演讲而重新做人呢?显然,成功的原因是复杂的。当成功人士把自己的经验归纳成几条,自然很有借鉴的价值,但那肯定不是致胜秘诀。各人成功经验不同,有共同和不同之处,听谁的好呢?大家经历迥异,偶然性又不断在生命中和我们玩游戏。我想,对生活的智慧、品质的锻炼还是要靠自己了。各人机遇和悟性不同,好坏一半靠自己,一半靠机遇,一切都是活该。尽管如此,当某人强烈建议我把他的这篇演讲读一遍,看在他的面子上,我还是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发觉得Jobs说得非常诚恳,我在有些地方还很有同感。
第一点是Connecting the dots。Jobs读大学时退学了,得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字体书法。没啥实际用处,只是喜欢而已。可是10年后,设计Macintosh计算机的时候,这就突然有用了。他想,如果当初没有退学,就不会去学习/玩那些字体,那么Macintosh计算机就没有这些漂亮的字体,而Windows模仿Macintosh,那么所有个人电脑就都没有这么漂亮的字体了。在大学时代,他怎么会知道未来的这一系列事情呢?结论就是一个人需要去相信一些东西,现在看不出来,以后说不定就能把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第二点是关于爱和失去。他早早地就找到了所爱的事业,在20岁成立了Apple公司,到了30岁,他却被这个价值20亿的公司炒了鱿鱼。当然很受伤,但他还是热爱这事业,决定抛弃包袱从头开始,成立了NeXT和Pixar 公司,很成功。后来Apple买了NeXT,他又回到了Apple。最后证明,被自己成立的公司炒掉这件事是对他最好的苦口良药。他觉得,有时候生活中免不了撞墙,但不要丧失信心。让他仍然可以继续的是对该项事业的热爱。所以一定要找到热爱的所在,不论是事业还是人。要不断寻求,直到找到为止,不能马马虎虎就算了。就像所有和心脏有关的事一样,找到了你会知道的。
第三点是关于死。他早上一直问自己,如果今天是生命最后一天,还不会不会做今天本来要做的事?如果太多天答案都是不,他就觉得需要一些改变了。意识到自己是(快)要死的,帮助他作出了生命中最大的决定。在死亡的面前,一切身外之物,包括外界期望、骄傲、对失败尴尬的恐惧,全都变得无所谓,只有最重要的才留下。人是要死的,不值得用对失去的担心限制自己的想法。顺心而行才是正道。他与癌症的一场遭遇更加强了他的领悟:死亡是世界新陈代谢的方式,现在的年轻人要变老死去,为后来人让路。每个人的时间都有限,所以不要按照别人的看法生活,要听从自己的心意和直觉。
最后他引用了一句话“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对于第一点,Connecting the dots,我的确已经在生活学习工作中略略看到某些事情跨越多年建立了有意义的联系。因此,我有同感,不急功近利,并建立新的点,谁知道以后呢?当然,他把自己退学和个人电脑的字体联系在一起有一点牵强。发生了和没有发生的事情是不好比较的。没有Steve Jobs,不表示没有别人会开发字体并用于个人计算机。人类的历史有无数独立事件,又有无数链式反应,你如何可以预言? 即使就个人遭遇而言,未来似乎大多是过去的结果,但是有很多还是独立事件。但是,把从回顾得出的“未来不可知”的结论投射到对未来的态度,还是有意思的。其间所构筑信念的跳跃(leap of faith),也就是能够在没有充分实证经验的情况下去相信,是很美好积极的。我想,我基本上可以这样乐观。
关于第二点,爱和失去。我很同意,经历挫折是一种钝化自己感觉、锻炼自己耐心、增加自己智慧的过程,而且几乎是唯一一条路。挫折的时候自然极其不爽,但是还是老话,忍一忍就过去了。至今,我应该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经历了若干挫折,最后倒下的是挫折,不是我。当然,尽可能要少犯错以避免不必要的烦扰和挫折,但是我想我并不是很害怕错误。我有对事情能走得多远的好奇,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一切都是活该,正确自然最好,如果是错误,之后我大概会更加英明。不过,另一方面,听从热爱的心意和直觉,却不是那么一目了然的。我喜欢写blog,喜欢摄影,喜欢毛羊,难道我应该放弃本职工作,投身于此吗?如果我不工作,我的生活就很空虚了,我对这些爱好也没有到一塌糊涂的程度,可见我还在寻找的过程中。
关于第三点,对死亡的认识――说比做容易。人人都知道自己要死的,但世事无常,不知道自己的结束在何时。但有多少人真能够把每天活得像是生命的最后一天呢?说到底,明天就死还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假使一个人很讨厌自己的老板,一直憋着,生命的最后一天,他想做的事就应该包括把老板臭骂一顿。但是如果他第二天不死,怎么办呢?骂也骂过了。所以,不按照别人的看法生活,听从自己的心意和直觉,只能实施在重要的事和决定中。弗洛伊德其实说得也差不多: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需要理智分析决定,但对于工作和爱情,应该听从直觉。
假使今天是我的最后一天,那我就不去上班了。我要饥饿地、傻傻地去和我的毛羊私奔。
这样,才能和木偶有所区别。
2006/06/22
知识分子 (2006.6.21)
复旦的时候只逃过一次课,而且是辅修课,结果那一次老师还偏偏点名了。那次逃课的理由是为另一个考试去抱佛祖的脚,不是去玩。所以我的记录可以算是完美。
但我上课不一定很专心,经常在一些无聊的课上做其他作业,并看掉了《卡拉马佐夫兄弟》和《围城》。我上课聊天比较猖狂。辅修的时候,yiyi 坐在我旁边。有一次,老师说,后面女同学说话轻一点。我上课喜欢突然冒出有些搞笑的怪话,我记得有一次bin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摇着头叹着气又把头别了回去。
有些人觉得我很莫名其妙,既然上课不听,何必去呢?
这只能归功于我的贪婪、灵活和自说自话。我要良好的结果,也要快乐的过程。我不愿为抗拒某些形式而承担风险,但又不甘心真的就此浪费时间和精力。所以我不逃课,但也不一定听。我就这样给自己造了一个规矩和围绕它的灵活性。
我毫不否认我想要好成绩。大学时候,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可是现在,对于什么是愚蠢,什么是真实,我分得比较清楚。愚蠢的事,只要还自知,我当然不做。剩下的事,只要是真的,即使表面有点傻,我顾忌比以前少啦。像我这么酷的人,如果不理解我,那就算我行为艺术好了。
所以,在考试前,我总是孜孜不倦,一丝不苟。但我也是享受学习和研究的人。到了Yale,这种爱好愈加强烈。抱着书本,走在图书馆,在书卷和思考的气氛中,自己都被自己感动。
真可怕,一转眼,毕业也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突然就起了再找点书读的念头。身在费城,眼光自然就落到了宾州大学。鉴于自己在银行混饭吃,主意就打到了沃顿商学院身上。
不出所料,Wharton 有针对在职人士的夜校课程。不过,大概仗着它的大名气,申请参加这个项目居然和正式申请MBA的手续差不多麻烦。两篇短文、两封推荐信、复旦和Yale的正式成绩单、简历、申请表和费。单门课的学费算下来和MBA差不多,比较好的是Wachovia可以负责。
我早就发誓和申请学校一刀两断了。我厌恶自己是如此认真仔细的人,活得太累。当初申请学校,每一份申请都要针对学校和项目定制一番,结果把自己累得半死。后来,又重度参与了别人的此项努力,搞得心力交瘁。我对于申请学校准备材料的过程,可以用萨特所说的“恶心”来形容。
可是没想到,我这次又小小地重操旧业了一番。又发现自己在写短文阐述自己的学习目的和领导风格了;老板们很支持配合,很快搞定推荐信。真没想到,21世纪初从复旦教务处弄来的封在白信封里敲着鲜血淋漓的公章的成绩单,居然最后还是找到了归宿。
5月收到了录取通知,并去参加了“新生入学引导”。坐在Wharton那花了1.4亿美元外形却像一个大煤气罐的教学楼里,听着老师告诉我们选课和校园安全的种种内容,我心中莫名其妙地开心。设置email、拍照办理Upenn学生证,我又成了学校community的一部分。在这些后勤设置上,Yale和Upenn有相似之处又有不同,很有重温旧梦的感觉。
我读的方向是Finance和Accounting。于是5月中旬开始,下班以后就每周两个晚上去上三小时左右的课。我真是一个好学生,正好碰上连着几天在纽约出差,我还特地从纽约赶回来,第二天一早再去;我还放弃了公司出钱的Lion King的百老汇音乐剧。当然,我本来就觉得狮子王故事太没劲,假使是Shrek和他的毛驴的音乐剧,我大概会重新考虑一下。每次下班后坐着晃晃悠悠的地下电车去上课,耳朵里塞着音乐,看到车窗里映出自己,眼光柔和而深沉(哈哈),我想,我真是很喜欢读书呢。
第一门课是财务会计。其实复旦辅修的时候也学过会计。老师说,所有的东西,要么是资产,要么是负债,要么是所有者权益。我就无厘头地问,那么抢来的钱呢?老师也蛮有意思的,回答说,如果别人不来问你讨还,那就是资产,如果最后还是要还,那就是负债。Wharton的会计是由一个年纪大的女老师教的。深入浅出,思路非常清楚,一点不让人觉得枯燥。她说话非常精炼,让我们理解财务报表有多少地方都可以操纵,怎么做一个聪明的读者。
我享受聚精会神学东西的感觉,喜欢听翻动纸张的声音,在笔记本上用粗粗的圆珠笔写字很舒服。我喜欢插嘴,讨厌举手。班里才十几个人,反应太快的我可以不用举手立刻说话。我觉得,举手这个动作严重地阻碍了我思维到语言的自然流程,如果需要举手,我就丧失了说话的兴致。对我来说,要不让冲动消失而坚持举手需要比较大的意志力。
虽然磨洋工,但周末和晚上我还是需要找到时间做作业复习。住的是高楼,不拉窗帘也不要紧。我这种深夜活动的人,看书间一抬头,窗外黑咕隆咚,玻璃窗里映出台灯和我自己,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守望灯塔的人,好像可以为之写一首歌。
课程安排紧凑,期中考试考得很好;但人似乎还没有恢复过来,周一已经把期末考试考好了。所以我就在这里写blog描写略做小结。
很高兴我依然在上进努力。从复旦辅修有一点点基础,在Yale商学院上了选修课,现在我再把商科的必修课基础重新打打好,再加上我在工作中也学了不少东西,可以把这些有机地结合起来,我自满地觉得这听上去像个计划。
很多东西,学的时候不一定马上有用,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一切都可以串在一起了。也不光是学习,生活中有些莫名其妙无关紧要的事情,到后来发觉其实都是未来的伏笔。
所以,读书时勾搭上的人最后不一定是你的,读书时学到的东西却永远都是你的。
2006/06/11
活着真好笑 (2006.6.9)
Acela Express 坐得很舒服,一车的职业人士、一车的Blackberry。早起始终是我的敌人,所以在车上抓紧时间睡觉。半梦半醒之中,突然感觉火车减速了,马达声没有了。我也不管,继续睡。
但是火车居然停下来了。不久,广播里传来乘务员的通知:电力出问题了,具体原因和严重程度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一旦知道马上告诉我们。
大约每隔10分钟乘务员就给我们一个最新消息:原来是从费城到纽约的铁路(事实上是华盛顿到纽约)都没有电了,不知道原因在哪里。她要我们做好在火车里长期等待的准备。餐车有供应食物和水。至于洗手间,因为没有电,不能冲了。所以她建议可以忍住的话就忍住。但是如果真的要去,那还是去吧。――这话引起乘客一阵哄笑。没有电,空调也没有了。职业人士纷纷脱去西装。乘务员打开车门,以透进一些凉风,但警告我们不许出去。
广播又响了,上头告诉她可以肯定这不是恐怖袭击,不过她又加上了一句个人意见――天晓得。由于备用电力也要用光了,她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广播了,听上去吓唠唠的。
周围的职业人士们纷纷打电话给自己的同事,表示自己要迟到了。说实话,我的直觉是不少人其实是有一点开心的,这样可以很无赖又不愧疚地不上班了。有时候,所谓放松,就是什么也不做,呵呵。人们开始聊天。
就这样在火车里坐了大约45分钟,我看随身带的
2006/06/07
太阳鱼 (2006.6.6)
每次车经过Delaware,ZYQ都要感叹一番,JHK这厮曾在这个州据点,并频频跨州来费城骚扰鬼混。而时间飞跑,他早就回了中国过着和我们日夜颠倒的生活了。我想,他是想他了,不然为什么这样一个毫无吸引力的州名能够每每引起他的叹息。
人类在山里修公路,侵犯了动物的领土。它们在穿越公路的时候,经常要遭遇飞驰而过的汽车的危险。春天到了,动物活动增加,这天看到路边被撞死的小浣熊总数大概达到20只。浣熊长得胖乎乎毛绒绒,样子很好玩,让人想抱抱。这样暴死,真是罪过。有些瞬间的景象会留在记忆很久:我记得一个浣熊,躺在路边,它的脸很安详很沉静。
靠近目的地,有一小段枝叶茂盛的路,像极了动画片《千与千寻》中通往那个奇异世界的路:接下去就该看见一个城镇和无数美食,然后有人变成猪。夜幕降临,各奇形怪状的妖怪下船去洗温泉,其中包括那牵动我心中一丝温柔的妖怪无脸人,它沉默、孤独而执着,本性又像一个小孩子,让我有保护它的冲动。最后妖怪没有,有的倒是一个访客中心:一幢绿色木房子,座落在碧蓝的天空下,感觉纯净透明,就连旁边天然的洗手间也很自然环保。先观赏了毫无难度的Dingmans Falls,然后再去另外一个瀑布,其奥妙之处在于你可以站在瀑布顶上,看着脚下水流湍急,好像有点武侠的感觉。我没有恐高症,看着水流,就想,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很好玩。
然后,车经过一个湖,名字叫做Hidden Lake。
我喜欢海,每次看见大海,听见浪涛,我就会发呆,脑子像是在被水冲洗着,健康地空白。甚至我在疲倦或烦恼时去睡觉,躲进温软而春天颜色的被子,就好像躺在大海的怀抱中,沉沉睡去。一滴水回到了大海,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情了。那种舒服的没有知觉的状态,似乎证明了我的生命发源于大海。
我也喜欢湖,湖是有边界的,内敛的,给人可以把握的安全感。齐秦的歌把一面湖水比作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滴眼泪,好像蛮有诗意,可是有些过于凄惨。湖边一般不是沙滩而是草地和树木,似乎是童话可以发生的地方。这个湖叫Hidden Lake,更有世外桃源的暗示,如同一颗散落的宝石。
这个湖的确就像一颗宝石。没有风,水面就像一面镜子,倒影着蓝天和湖边的树木芦苇。两只大鸭子和五只毛绒绒的小鸭子在河边小石头间觅食(我把一切游水禽统称鸭子是因为我觉得鸭子这个称谓很好玩)。有几个人坐在湖边安稳地钓鱼,把鱼线投入水中,引起一圈圈涟漪,打扰了它的平静。
但我们这天的主要目标是在一座山顶叫做Sunfish Pond的湖,所以我们就开路了。经过某条河边(大概就是Delaware River),对岸就是一山茂密树丛。我突然就觉得这里好像唐僧西天取经回来,经书掉在水里,湿了,就放在大石头上晒的地方。水流和树木的样子、日照的强度、四周空旷的程度无一不说明我对这里似曾相识。ZYQ听我罗里罗嗦讲了半天,归纳出来我说的是通天河,那个老乌龟怪唐僧一行忘了它的嘱咐,把他们掀下河去。我不认为自己和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白马和老乌龟冥冥中有什么联系。我最近发现,我的个人哲学思想早就和某些佛的领悟不谋而合――听说而已,这也是从某个号称信佛的人那里批发来的――因为信佛,此人就是好人了。但是,我为什么觉得这里像通天河呢?这个问题值得探讨。或者我记得电视剧《西游记》里的那一幕,可是我为什么偏偏把这一幕记得那么牢?
找到了计划中的山路起点。拿了地图,和我们原来的地图和听到的介绍有点不同,那就以新的为准,以路旁树上的油漆标记作为向导。走了一点点,前面就没路了,乱草乱石中好像有个在建工程。退回原点,见人问,被告之,那条路本来有个桥,但被洪水冲坏了。要继续前进,有两个选择,要么从乱石跳过去,要么走横在水面上的一根圆木走过去。但关键是,这条路到山顶来回8英里,现在已是下午,肯定来不及完成了。接着又发现一块告示牌,说这里是熊出没的地方。为了不被熊咬一口或者索性整个吃掉,我们就改变了计划。
在新地图发现另外一条山路也直通山顶的湖,单程只要1英里,决定试一试。寻找起点颇费了一番周折。在某条小路路口,红灯长达几分钟,原来这是一条单Lane的小道,红绿灯控制,让不同方向的车辆轮流通过,好像听话的山羊过独木桥。有些智力题目本身是弱智的,比如一个船夫把一头羊、一堆草、一头狼运到河对岸的题目。我觉得我不是个笨蛋,但从这种题目一下子就看到人类存在的荒谬本质,觉得为了动脑筋而动脑筋真是无聊之际,所以脑子总是立刻拒绝开动,而必须坐享其成毫无兴趣地等待公布答案。
终于找到了这个新起点,居然有两个挨着很近的入口。山上走下来一个中国人,胸前挂着一个大大的单反。问他山路是否好走,他说下山很困难,承认基本就是连滚带爬。他建议我们从他下山的出口上山,从他上山的入口下山,那样会好走一些。问他湖怎么样,他说有很多石头。
我们一听,脑子也不动就立刻冲上山了。山路不算太难走,只有少数地方需要手的帮助。往山下看,都是绿树,还有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树干。爬了大约半小时,路不见了,一棵孤零零的树上的油漆标记也不提供任何有用信息。看着地图上那条笔直通往的山顶的蓝线,我们觉得大方向往上还是对的,反正我们从头就没有看见树上正确颜色的标记。
山路越来越难走了,渐渐变陡。地上厚厚的落叶,不敢冒然踏上去,生怕一脚踩空,把脚扭坏,或者落入洞中,或者踩到蛇,或者踩在冬眠睡过头的狗熊脸上。石头也不敢乱踩,因为它可能是松动的,弄不好就和石头一起滚下去了。尽管这样,上山一步步还是挺快的,好像是机械式动作的惯性。爬了一阵子,抬头看看前面,山顶好像就在下一个坡了,但是一旦到了那个坡,发现上面还有。看见前方许多乱石,想起来之前那个人说上面有很多石头。我们就自说自话认为他说的是湖边,所以猜想前面是不是就是湖了。
结果当然不是,就是一堆布满青苔的乱石。爬过乱石,前后左右还是没有希望的痕迹。很希望看见地上有别人扔下的可乐瓶之类的东西,说明这里还有人经过,可是连个鬼影也没有,熊也没有,老鼠也没有,羊也没有,袋鼠也没有。
在上山过程中,旁边有条小溪,隔壁是另外一个山头。ZYQ觉得那个湖可能是在隔壁的山头上,我们稀里糊涂走错了,建议改去试一试。我觉得那只是他的直觉而已,而理智的我凭什么相信他的直觉。所以继续往上走。
终于累了,心也虚了,我们都不说话了。都说打退堂鼓不是很光荣的事,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能坚持的人,但我也有控制风险的观念。我们上山是为了看一个湖。Sunfish Pond ――太阳鱼――听上去很美,长在山顶,听上去更加美。但是它一定美得要命吗?显然它不是很出名。虽然我很欣赏off the beaten track,但是名声可以至少起一个signal的作用。于是,这个湖的回报不是被我估计得最高。我们继续这样乱爬,天黑了就比较危险,风险比较高,所需要分配的资本也比较高。地球虽然是圆的,我们显然不可能像愚公一样移山/爬山。我们也不需要证明自己什么坚韧的品性。这样一算,风险调整资本回报率太低了。
那就往回走吧。ZYQ 似乎有点不愿意。比起经常颇为cynical的我,他比较理想主义。那就再往上爬10分钟,爬到6点,如果还没有花头,那就下山。
6点准时下山。从某种程度而言,下山其实更加吓唠唠。不过我们各捡了根树枝,作为拐杖,好像很有帮助。下了山一阵子,我们又沿着那小溪走,突然发现隔壁山头有两人在上山。ZYQ像猿人一样在小溪的石头上跳来跳去,到了那个山头,拦住他们,问他们的路是否通向那个湖?回答是Hopefully。 ZYQ觉得我们可以再试试这条路,他们至少走在一条可以辨别的山路上,于是就重新上山上了5分钟。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什么叫hopefully? Hopefully就是I hope的意思,那两人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希望有什么用?于是还是趁早折返下山吧。我发现自己其实方向感还可以,对见过的奇怪的树和草和它们的位置还有印象。最后安全回到山脚下。
后来听说,那个地图上的笔直蓝线其实就是这条小溪,根本不是路,偏偏用和山路同样的标识。怪不得那么直呢,水因为重力的作用,以最短距离落下。这个地图害了我们。那个下山的中国人也害了我们。我们听了他的话,就上去了。我们其实错得一塌糊涂。
但是真正害了我们的是自己:没有任何准备和估计,轻信,还莫名其妙地乐观。不过,也不能说是受害了。世事就是如此,并不是每个努力都看得到结果,又有相当的概率从头就是努力错了方向,可是事先又无从得知。大多时候,我们在过程中,对结果也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只不过走一步算一步而已。但是,我们可以从这一切吸取经验教训,获得关于外界、别人和自己的领悟。所以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失败。
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好像是从小被灌输的美德。―― 这自然是美德。缺乏耐心和意志力薄弱是人的弱点,如果能够克服这些问题,人简直可以变成刀枪不入的阿基里斯,甚至包括那个柔软的脚跟。
可是,我们的老师和父母从来没有告诉我们坚持到底未必是胜利。首先,所谓坚持到底,什么叫到底呢?第二,就算到了底,就一定是胜利吗?彻底毁灭也是可能的,或者更加现实的是,胜利、失败或者无胜无败都没有区别。
显然,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在世界观慢慢形成的过程中,没有长辈会冒然告诉我们以上真理。那太消极了,也许会让本来就很难养成的意志力更难养成。
现在,我觉得我已经修炼得不错了,很有耐性,很有意志力。我觉得更加迫切的问题则是,坚持到哪个点能将效用最大化?很不幸,我们没有水晶球,看不见未来,没有讨论的框架,不能画个流程图,没有办法计算。生命只有一次。发生了的事与没有发生的事又是不可比较的,想象力是很可恶的。我们在每一个大小转折作出的选择,可能对个人命运都会有不少影响。但是从人类群体而言,也许全都无所谓。个人命运的无数力量的最后合力大概就在零左右徘徊。从昆德拉那里批发来一句希伯来谚语: Man Thinks, God Laughs。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其实也不用上帝来笑,自己笑笑自己就可以了。
伟大的文学通常体现了人类生存的某一方面或者主题,是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所以,应该有个打算写小说的人顺便考虑一下这个思想,祝他得诺贝尔奖,到时候再来谢谢我就可以了。
2006/05/30
GLBT (2006.5.29)
Equality Forum 平等论坛名字很“大路”,但它的使命则是推进全美和国际GLBT的民权。GLBT是Gay, Lesbian, Bisexual and Transgender 的缩写:男女同性恋者、双性恋者及跨性别人群。听说费城是最早开展同性恋权利运动的城市,说不定Tom Hanks的电影《费城》发生在这里也不止是巧合。
这天着装要求是business。先是招待酒会,我就 fashionably late地到达。我的新同事一个北京小姑娘已经到了,进去转了一圈又在外面等我。签到走进去,她又突然拉着我往旁边闪。原来是电视台的人扛着摄像机对我们拍,她怕人家以为我们是一对儿呢。
嗯,有可能,GLBT的晚会,来出席的人肯定关心这个主题,如果本身就是其中一员,那更是切身利益了。不过,有什么好怕呢?首先,人都比较 self-conscious,其实除了自己那么注意自己以外,别人并没有那么关心。况且,别人(特别是陌生人)怎么想,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谁怕谁呢?
这种误解其实也蛮好玩的。以前在和YC在香港兰桂坊老老实实地东看西看,结果也被人认作是一对女同志:“然后我们在酒吧丛生的兰桂坊继续晃悠……一个人主动提出给我们合影,问我们要不要Kiss。 原来人家以为我们是女同志啦!这个领悟非常有趣,我们立即决定勾肩搭背地走了一会儿,并狂笑着。后来觉得这样太过分,就手拉手地走。然后,我又没有看见一 个台阶,又摔了一跤,着地的地方就在刚才破了的膝盖上。我又好气又好笑。兰桂坊真是地形险恶呀,我一下子把几十年的跤都摔好了。而人家则大概以为我喝醉了 酒,所以路都走不来。”
但显然,如果即使是同志,也是有选择的。比如说,我不喜欢发嗲的小女人,特别是那种过于频繁地发出一串银铃般笑声的那种,我也不喜欢拍马屁和搬弄是非的。我不介意别人在此场合认为我是同志,比较介意的是对我品味的误解。好像无聊的中学生(甚至小学生)经常喜欢“嘲”人家“早恋”,如果的确是一对儿那也就算了,说不定感觉还蛮甜蜜刺激,但问题是,如果不是,而且对方是自己毫无兴趣的类型,甚至有点看不上的,那就非常恼火了。所以,自从看了《断背山》后,看到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走在一起,就动不动认为人家大概是同志的,属于思想简单。
只要人们还叫嚣着男女平等,就说明男女还不平等。同性恋离获得平等权利还差很远。如果人们都能够坦然承认看待这种人类固有的生存状态,承认人天生是不同的,那么看见两位同性走在一起,脑子就不会多动一下。就像看见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不会去判断一下,嗯,这两个人是straight。
招待酒会大约一个钟头,人头济济,大多人西装革履,不少人很帅。不知道我是不是太敏感,我觉得人们在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往周围的人身上瞟来瞟去。我承认,和同事说话的时候,我也非常心不在焉。
7点半开始吃饭。我们坐在主桌,离讲台最近,我们银行是主要赞助者之一。
先是宾州州长讲话,据说他是比较思想开明的,今年希望再次当选。后来是有线电视公司 Comcast 的总裁接受一个奖项,表彰他们公司对多元化作出的努力。公司作为社会的重要部分,有意识推进多元化是具有很大积极意义的。不过,我想我的要求太苛刻了一点,我不喜欢公司拿这个多元化来做宣传。Comcast总裁发表领奖演讲的时候,居然穿插了一个电视短片,Comcast的各色员工纷纷说在这里工作是多么快活而平等。而只要打过Comcast客户服务电话的人都知道,他们不都是快乐的,不然态度不会那么差。不过也没有办法。市场是最大的力量,这个社会要运转不可缺资金。要推广正义的事业,没有办法太清高,即使有些形式主义,也就接受事实吧。不过,Comcast 本可更加subtle一点,这样就不会被我批评了。
这次活动的有两个highlight之一是一位来自上海的年轻律师,他公开了自己的同志身份,并成了上海第一个这样的合法组织,积极推进同性恋权利和传播HIV艾滋病知识。《时代》杂志有对他的报道,他还曾去Yale法学院做了一年访问学者。他用上海腔十足的英文发表演说,好像是天性很快乐的人,充满了积极与乐观,有意思。
和我们一桌的有一个华裔男演员。他是本次活动的另一个highlight。我是不看电视的,据说他演《Law & Order》里的一个医生。他公开了自己的同志身份,又因其百老汇演出得了很多奖。在正餐开始之前,他在一个角落大约是准备之后的演讲,我同事看见了,就像追星族一样想与他合影,但我不能肯定她之前到底知不知道这个演员。老实说,我觉得这很傻,都不知道别人是谁,冲过去合影算是什么名堂。他是否同志毫无关系,关键是他是陌生人。但我经不住她的热切要求,还是和她一起走过去。我想我是那么骄傲的人,但其实还是富有同情心的人,最后还是吞下我的骄傲,协助她做了不够有class的事。我想这次我有些self-conscious了,演员本人多半习惯了这种来自陌生人的热情,已经无动于衷;而她则满足了愿望,开心地笑。只有我自己不爽,觉得人家会觉得我是个莫明奇妙的追星族。而这里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那还有什么关系呢?大概其实还是有关我某些细小而执着的骄傲原则问题。这晚活动结束后,很多人过来请他签名,有个胖老太太还献上一束鲜花和一个毛茸茸的兔子。我想,打死我也不会这样的,就算在party上看到Anderson Cooper,我估计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能说什么?我喜欢你的节目?还是我喜欢你的样子?还是说我们都是校友呢?我是不会fans式地套近乎的,叶公好龙也就这样了。
这位演员去演讲了。他很镇定,但是我觉得他缺乏准备,边说边想,堆砌了一些浮躁字眼,加点手势,赞扬这个赞扬那个,言之无物。引用富兰克林的名言需要说两遍,因为第一遍没有记清楚,说得不连贯。他说自从公开自己的倾向,所谓come out,他觉得人生好极了,想把自己的个人生活告诉每个人(这个有点矫枉过正),职业生涯也一帆风顺。说到他对那个律师的欣赏,他说,中国有全世界最多的人口,因此对同性恋歧视的集中程度也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所以那个律师很了不起。
我最讨厌无知没有逻辑同时大言不惭的人:总数和密度根本是两个概念。至于中国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如何,我没有发言权,因为之前没有接触过。不过至少在中国,1997年新刑法,同性恋不再是非法 的了。2001年,规定了精神病不包括同性恋。听说复旦还开了关于同性恋的课,据说就是那个律师上的。当然,这离改变人们对之的歧视观念还差很远。
由于美国的基督教基础,它其实还是一个保守的国家,虽然同性恋运动远远走在中国前面,最近的政治环境和宗教右派却压抑了不少的自由气氛。
白宫有个传统,每年复活节,开放其草坪,让父母带小孩来 roll eggs(哈哈,翻成中文就是滚蛋)。要参加这个活动需要事先排队领票子(听说要排近24小时)。今年不少同性父母也来排队领票。有人认为他们这是作出政治宣言,把复活节的儿童活动传统复杂化,近乎捣乱。但他们回应说,同性父母也有带小孩来“滚蛋”的权利。人们问白宫是否收到某些保守组织的抗议,白宫不置可否。但是说收到一个动物权利的组织,抗议他们使用圈养的鸡生的蛋来滚,因为圈养的鸡比起散养的鸡,前者受到了不人道的待遇。但是白宫表示圈养鸡的蛋比较卫生,回绝了他们的要求。最后,“滚蛋”最后太太平平地完成了,不错。
小孩成长需要一个角色模型。同性的父母领养小孩,小孩的观念可能会受到影响。为什么他的父母是同性,而大多其他小朋友的父母都是一男一女?但是同性恋的成因至今尚无定论,很难说是先天还是后天的。是否同性父母的小孩成为同性恋的概率就一定高一些?不知道。不过活说回来,人们担心小孩受同性父母影响也变成同性恋,这种担心是基于社会对同性恋的不宽容。同性恋比其他人受到的压力要大(特别是那些秘密的)。如果,大家都可以坦然面对,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生活,这个担心也就变得不必要了。
最近很时髦的《断背山》,两个男人相爱,但又出于社会压力,各自和女人结婚了。爱情维持了那么久,断背山象征着他们为对方心中留下的空间,只属于他们自己。但是人生那么短,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少,断背山只是巨大世界中的一个秘密角落。看电影的人欣赏这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它美丽也许很大程度上因为它是一个悲剧,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但是我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就觉得,如果没有社会的压力甚至死亡威胁,他们本可在一起的,招谁惹谁了?他们也不必由此伤害了其他女人,那不是更好吗?有没有《断背山》这个电影根本无所谓。
人是那么复杂的,社会也是那么复杂的,根本不是灌输给我们的教条那样简单。我有时候觉得,越是强调的道德准则与观念,指望我们不动脑筋就接受执行的,越说明它是最难做到的。人类的历史发展,就是人类和自己的欲望斗争的过程,在此斗争过程中,一套套的规矩产生,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说对本能的驯服。然而随着人类的进步,思想的成熟,某些规矩也需要调整。人往往被教导得不敢正视自己,不敢承认自己的真相,出于压抑反而做出更坏的事,就像天主教会神父侵犯小男孩的丑闻。
但直面人生乃是迟早要做的事。
2006/05/28
后知先觉:香港(2006.5.27)
但大部分事情都是相对的,特别是时间这个最客观又最主观的概念。要快速消耗漫长的时间,办法有很多,其中之一是木知木觉,比如睡觉,积极地睡它个几小时,醒来后再像填鸭一样地塞点UA的冰冻食品,目的地就到了。
木知木觉/睡觉也是逃避不快乐的好办法。人总是在刚刚得知令人不快的消息时最受打击,如果能用没有知觉来缓冲,醒来就好一点。这样若干次以后,要是没有新的刺激,就渐渐好了。
我常常以时间飞驶的事后感叹来阿Q式地安慰自己。在很多麻烦事才开始的时候就对自己说:很快我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在回顾这件事了。忍一忍吧。什么事忍一忍就好了,但是忍也有捷径。
可惜,有些时间是不想那么快过去的,但这由不得人的。而且,对我这种最多也就是后知先觉水平的人,没有来得及思前,也没有来得及想后,过去就过去了。3月份才去了上海北京甚至海南,也是从Terminal D最后那个闸口出发,我把它记得那么牢,但是一个月多的时间就已经飞走了。有时会突然惊讶一下,这是真的吗?不是做梦吧。
很快,23日下午,到了香港机场。和老板坐了机场快线到香港站,路上看着雾蒙蒙的山,想起2004年夏天初到香港的感觉还历历在目:香港不过多了一个Disney。
到了酒店,收拾一下,熟门熟路地乘了地铁去铜锣湾。一出门,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铜锣湾依旧人山人海,红绿灯依然当当当地响。当众拥抱了一记 Indra,又等啊等到始终在亚洲转悠的Kay,去了小南国吃饭。我一直觉得小南国很好吃,回上海没有机会,这次正好到香港延迟满足一下,够幸福了。
我就是那么有耐心的人。我对什么事都没有极端的热情爱好,也许是我比较冷血懒惰,不会夸张地去追求。但对于愿望,我很有耐心地等待天时地利人和,不去多想,但也不会绝望。这个世界很有趣,柳暗花明又一村,福祸相依。在不知道全局的情况下,去做过分肯定的估计并产生强烈的情绪是浪费精神与感情的。走走看看,乐在其中。
周一至周三都认认真真开会,没有时差,听得专心,也觉得有长进。周一晚上坐了渡船去鲤鱼门吃海鲜。坐在船头甲板上,晃啊晃的,我一点不晕船,老大就是这样的。至于海鲜,我是懒人,对龙虾和蟹这种需要我劳动剥壳的动物,没啥兴趣,顺便就慈悲了一把。(写到这里,突然想知道,龙是不是甲壳动物?)周二去找了同事Maggie吃饭,我很喜欢她。
周三晚上去跑马地吃饭赌马。Happy Valley是跑马地的英文名字,我很喜欢。快活谷,听上去好像世外桃源。在马会吃饭,有着装要求,搞得像真的一样。就像我不愿意动脑筋学习打牌打麻将一样,我懒得搞懂赌马的规矩,因为它们对我来说都是垃圾知识。脑子容量是有限的,所以不但需要忘记,还需要把一些东西挡在外面。但为了至少经历一次,我还是瞎投了一点,但没有新人的好运气。我的兴趣主要在于拍照,马场草地很绿,周围高楼万家灯火,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景致。问题是,马跑的距离不长,尽管跑得不快,还是一下子就跑完了,对我来说不够爽。这些马绕着圈跑马拉松就好了,不过也许看毛驴推磨也可以到达相同效果,但那时候真正赌马的人肯定早就流着口水做着黄粱美梦睡着了。
周四去了一下深圳,很高兴见到了以前很熟的客户,他们在美国呆了三个月。我想我总是真心对人,即使是工作客户关系。时间长了,也多了不少朋友。他们对我很好,除了请吃中饭晚饭,居然还安排地方让我休息,叫人陪我去看明斯克航空母舰。航母已经很旧了,许多地方都锈了,到处放着假的俄罗斯海军,但是比较恐怖的是,他们全长着一样的脸。这个地方作为旅游资源开发的水平可以大大提高,不该只卖卖纪念品,外面的空地上也不必放无数俄罗斯套娃,不伦不类的。开发需要投资,而我听说这个公司已经进入财务困难的境地。即使它可以获得融资,能有什么好主意吸引人来(门票已经贵得很了)?我觉得深圳没有味道,不太喜欢。那天晚上还值得记上一笔的是,喝汤的时候突然发觉勺子里是条虫,不免有些心慌,但还故作镇静地说,这是…什么?他们哈哈大笑,说我很淳朴,不认得这好东西,冬虫夏草。
周五去了公司和同事见面,下午没事。我以前扫荡香港过于彻底,这次觉得无处可去。随便到哪里,都是无边无际的商店:衣服鞋子包首饰化妆品。我讨厌这种偏执满溢的表面主义和商业化,感到了一阵阵的厌倦和沮丧。好在我终于发现中环码头那里在开庙会。虽然天下着雨,但是我不在乎。
5月5日原来是佛诞,这是办庙会的机缘之一。沿码头的行人通道张灯结彩,树边是生肖灯笼。公车终点站还竖着了以长洲太平清醮为蓝本的包山,它背后就是香港第一高楼IFC,两者都是一根竖着,异曲同工,好笑。说起包山,难道传统中人们真的把包子挂起来堆成山吗?包子……我突然很想吃复旦食堂的肉包子,那肉和面交接的地方,真是美味。
这里有各种摊头,包括自己做点心、讲故事、算命等。还可以把自己的愿望写在心形纸片系在通道,我偷偷看了一下别人都有什么样的愿望。挂满红灯笼的传统戏台上先表演粤剧,分别是红线女和牡丹亭选段,反正都是一男一女。接着是一群少林寺的小和尚来表演武功,水平倒不很高,但他们很多是那么小的小孩。(少林寺的小和尚的生活一定和我多么不同啊。)接下去,是川剧变脸,真的一下子就变了。我头一次看到变脸,惊叹。
大屿山的宝莲禅寺借出一个金色佛像和红色浴佛亭。佛前桌子上站着个小人像,大概是释迦牟尼还是太子的阶段,右手食指指天,很牛的样子。我于是按照指示,用木勺舀了三勺撒有花瓣的水,从他头顶浇下去,这就是浴佛了,有意思。我觉得蛮有趣的一个镜头是黑色雨夜佛的金色背影和银色IFC高楼,不寻常的组合好像有点寓意,但我又说不出来。
晚上10点多回到旅馆,等到Indra下班过来,我们聊着天睡着。第二天我们慢慢逛到中环,去一个老字号小破店兰芳园吃了中饭,顺便发现以前那家卖好吃的鲜虾云吞的沾仔记居然装修过了,据说一碗从10块钱涨到12块,呵呵。
然后坐了地铁去建在山上的香港中文大学。我这样的知识分子最爱校园气氛。坐了校车在山中盘旋,然后看看差不多就下来自己走。在一处山头看见海天合一,好像一面雾中的镜子。说实话,中文大学的校园景色普普通通,但是它的空气沁人心脾,充满了植物的香气,仔细闻,又说不上来,我非常喜欢。傍晚在一个叫做兰苑的地方,坐在树荫下吃下午茶。我记得复旦也有一个地方叫兰苑的,但是怎么也想也没法确定。最后我们去湾仔吃谭鱼头火锅,又是一个重要愿望得以满足。半夜三更地再走回金钟Conrad拿了行李。这晚住Indra家,哈哈,然后又是聊着天睡着。我喜欢晚上有人气的地方。假使半夜回家,看到路上充满活力,我会心醉。可惜费城冬天6点多下班时天已黑,路上行人稀少,连无家可归者躲去取暖了。这样,费城晚上没什么生活可言,真是浪费了我的大好自由。
一个礼拜就这样过去了,和 Indra 又见面像做梦一样。
临离开机场前,还不忘尝一尝麦当劳的Rice Burger,嘻嘻。一路顺利飞到芝加哥,结果被告之天气原因,所有去费城的飞机取消。第二天近中午才有。于是很难相信地去了UA安排的旅馆住了一晚。左边门外的制冰机轰隆隆,右边窗外飞机时不时起飞(奇怪,不是天气原因吗?)。这就好像人生,很想一鼓作气搞定,但有时候成事在天,那就让它去吧。卡夫卡说,所有人类的错误都是没有耐性。有理。
为了确保没有记错上述卡夫卡的话,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意外看到他说的另外一句:Writing is a form of prayer。我的这个blog是典型的流水帐,虽然我皮厚地发给那么多人,并张贴在网上,我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留下记录。我的记性不好,我担心被我忘记的事情变得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即使生命中有些事的确不如不发生,但我还是要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生活),所以基本诚实的我要写下来,以免老了以后没有可以回忆回味的东西。但是,看到卡夫卡说的这句话,写东西也是一种祈祷,我的头好像被打了一下,觉得心有戚戚 ――我是在祈祷吗?可是我在祈祷什么呢?
证明我又一次的后知先觉。
2006/05/26
《艺妓回忆录》(2006.5.25)
日本人抗议这个电影歪曲体现了他们这个国粹――不晓得歪曲在哪里,但是就我看的这些而言,艺妓真是一个糟透了的工作,而艺妓时兴的那个时代那种文化居然可以这样正大光明,令人困惑。
很可悲,在男人主宰的社会里,女人要以其精致和美貌为他们放松。艺妓理论上不卖身,但她们就是被集体意淫的对象,窃以为那比真的妓女更加糟糕。倒茶时露出来的手腕,手拿扇子慢悠悠跳舞,涂得雪白的脸,一个媚眼,都是符合他们审美情趣并引起进一步遐想的符号。卖淫是丑恶现象,然而这是现实的一部分。光从概率而言,世界人口众多,人也是复杂的,道德规范自控根本不可能完全战胜本能。这和律师一样历史悠久的职业,是不可能消失的。人始终是动物,而其社会的一方面比较有创造力:卖淫大概是只有人类社会才有的现象。人和其他动物的区别,有的说是使用工具劳动,有的说是感情,我觉得物种内有没有卖淫也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之一。看上去,艺妓是比较遮遮掩掩的卖淫,虚伪程度更上一层楼。
当然最夸张的是,艺妓的初夜居然可以公开拍卖。那些有钱并附庸风雅的老头子乐在其中,更有甚者,有收集初夜之痕迹的嗜好。从科学上来说,各种情结等等都有原因,那也就算了,但当它成为一种公开集体的活动,让人觉得那个社会的发展有问题。似乎还没有进化完全,依然存在对某种和生殖有关的崇拜图腾。
电影里的会长在桥上见到才9岁的小姑娘,深情款款地夸赞她的眼睛,并很温柔地买东西给她吃。这震撼了幼小的心灵,她从此爱上会长。并且觉得会长身边的艺妓美丽优雅,成为艺妓成了毕生理想。对这么小的小姑娘怜香惜玉并说肉麻的话,明显有诱惑未成年少女的嫌疑。由此,我无法欣赏这个爱情故事,尽管它试图使自己显得漫长而凄美。另外,温文尔雅的会长等人其实都是“满洲里”回来的兵,换言之,日本鬼子。
国内很多人骂章子怡居然演这个电影,用下流的话骂她怎么可以和日本人搞在一起,说她丢了中国人的脸。我觉得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他们基本上也是意淫,然而很不幸,意淫对象被日本人“抢走”了,那就不爽了。然而,这终究是电影。日本人不喜欢中国人演他们的“国粹”,电影要在全球发行,日本又没有足够有号召力的日本女星。就这个角度,只能说明章子怡其实一点也没有丢中国的脸,反而证明了有人才。人人都说巩俐演得好,我觉得她的腔调和当年《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里差不多,没什么突破。倒是杨紫琼比较自然。
最保险的快乐是自给自足。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身上,自己不能完全掌控,被动的是是一种现实,主动的是一种信任。但不论如何,源自外界的快乐本身是一种风险,是受伤的源泉。而这个奇怪的职业,艺妓,只有快乐的幻觉,建筑在一些表面风雅唯美而底下原始本能的东西上。并不是说风雅唯美或原始本能孰优孰劣――它们都是现实的一部分――然而两者奇怪的共存,也许解释了为什么艺妓生活是一种悲剧,因为其根本是不稳定的结构。
2006/05/22
黄色君子兰(2006.5.21)
不过,这次发觉一种黄色君子兰(Yellow Clivia)。看到它,我的心居然一下子软了。那是一种温和的黄色,下午的金色阳光下,圆润的花瓣泛着柔和的光泽,像玉那样有一点点透明,一丛丛地好像在对我微笑。我基本上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有些时候事后想想第一次的印象和细节其实有深意,只是当时不经意木知木觉而已。当然这种事后分析都是不客观的,因为结论和推理都是有选择性的。但是,这次对于黄色君子兰,我居然莫明奇妙怀疑地觉得它在我上辈子一定有故事。难道我上辈子认得他/她,这辈子他/她变成花,于2006年春天突然出现,在偶然中向我打个招呼?可惜,可惜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也不是养花的人,连以前种的葱和香菜都相继死去(但也许从路边花坛偷来的土有毒吧),那我就不奢望在家种君子兰了。我也不会常去Longwood Gardens。那只好让它在那里独自悠悠开放,对别的游人微笑了。
见到黄色君子兰的美好心情至少延续到了4月15日这个周末。Indra从香港到美国来出差,顺便来东部兜一圈,所以我就去纽约和她见面。正好ZYQ也去纽约顺路,于是我就早早地到了纽约大学附近的Washington Square 公园。时间还太早,在与Indra见面之前,我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逛逛。周六的上午,阳光明媚,人们在公园空地上闲散着。这个地方比较有意思的是有着五颜六色灯罩的路灯,老可爱的。我又在周围纽约大学的几幢房子前转了转,法学院的院子还蛮精致的。想起大学同学ZY大概就是在这里读书,我也算见到她的母校了。
我发现旁边路上临时不准交通,路边摆满摊头,居然是自由市场,很热闹,这可真有趣。有卖冰冻柠檬汁、烤香肠、炸鸡、各种墨西哥烧烤食品、还有油炸奥利奥饼干的,热腾腾地冒着油烟。有人卖四五十年代的海报,铺了满地。亮晶晶的印度餐巾挂毯、南美的彩色藤草容器,印第安的小石头动物摆设、南方大馅饼、盗版CD、自己做的玻璃首饰、便宜的衣服、还有无数一律2块钱的戒指项链耳环。有一个摊儿卖酱菜,近十个大木桶里装满了各种泡在水里的酱菜,如酸黄瓜、橄榄、还有我说不上名儿来的东西,零拷地卖。旁边一个摊儿则卖糖葫芦,除了标准北京的冰糖葫芦,还有包着巧克力的一串串草莓。这个地方真好玩,我看了很久,也不是想要买什么,而是这里满盈的生活和多文化的气息深深感染了我。费城未免有些冷清,而上海这样的地方也少了,即使有,卖的多半是衣服,乱七八糟的。我想这是纽约最有意思的地方,什么都有。
我又晃到一个Grace Church,不少家长带着小孩等在外面。原来,由于第二天是复活节,教堂办儿童活动。我发现旁边有一个非常精致的小花园。碧绿的草地上和小径上落满了粉红色花瓣,花坛里开着黄色和大红色的郁金香,墙角还有紫色白色不知名的花,古色古香的教堂墙上爬满了常青藤。草地中央有一个古罗马般黑黄斑驳的巨大瓦罐,放在生了绿锈的青铜架子上。不知道除了装饰外,还有什么意义。教堂开门了,人们带着小孩纷纷进去。又有几个痴头怪脑的十几岁小女生,把彩蛋和糖抛在草地上,大概活动结束后,小孩们出来要来捡的?
复活节是指耶稣复活。刚才我去网上查了一下,这和复活节彩蛋及兔子有什么关系?这个传统很有意思:
“复活节彩蛋是西方国家在庆祝复活节时特别装饰性的蛋。传统上一般是使用经过染色的蛋类。现代的习惯通常是使用蛋状的巧克力代替。彩蛋一般事先藏好,然后由儿童来找寻。是复活节的象征性物品,是表达友谊、关爱和祝愿的方式。基督徒以复活蛋比喻为“新生命的开始”,象征“耶稣复活、走出石墓”。用蛋来象征生命的复活,在耶稣基督降生之前就已经很流行。西欧人士相信蛋是有两次生命的,第一次是“新生”,第二次则是“重生”,重生就是象征了复活的意思。复活蛋的起源,相传来自抹大拉的马里亚(Mary Magdalene)。相传她在耶稣死后,获当时罗马帝国的凯撒提庇留邀请出席晚宴。席间,马里亚捧着一只鸡蛋说:“耶稣复活了!”席上所有人都在笑她,提庇留更声言:“假如耶稣真的复活了的话,马里亚手上的蛋也会变成红色。”这时马里亚把手打开,蛋果然变成了红色。自15世纪开始,人们为了记念耶稣基督在所流的宝血,便将蛋染了红色来庆祝复活节。其后,也有染成彩色的。在复活节时,天主教信徒会把蛋涂成红色,请神父祝圣,自己也用作礼物送给朋友,这就是送彩蛋的最早起源。”
“复活节兔是复活节象征之一。作为多产动物的兔子,象征了春天的复苏和新生命的诞生。兔子是爱神阿弗洛狄特的宠物,也是日尔曼土地女神霍尔塔的持烛引路者。因此,现在兔子是作为给孩子们送复活节蛋的使者。”
这样看来,耶稣当时复活的时候,和鸡蛋与兔子没有直接关系。这就好像圣诞老人和耶稣诞生没有关系。有意思的是,我越来越觉得达尔文和弗洛伊德的理论有道理。我的理解是,人类早期对自然界某些现象感到无法解释,就有了种种崇拜,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生殖崇拜。在古埃及,人们认为屎壳郎是从粪球中产生的,从而觉得这是自我诞生和重生的象征,对之有图腾崇拜。同时,屎壳郎滚着粪球,好像太阳从东到西,所以它又成了太阳神的代表。我觉得,不论世界的哪个部分,不同信仰,最初都对生命的诞生本身满是敬畏,所以神的最大能力就是创造生命和复活。不过一般情况下,现在人们也不会想太多。我猜,看到复活节可爱纯情的小兔子时,大家根本没往兔子强大的生殖能力想吧。
自然界的优胜劣汰似乎是为了在繁殖中留下更好的基因,从而提高物种生命延续的概率。弗洛伊德说,Libido是最基本的本能,人类的文明发展史则是对此本能的驯服和压抑。他并没有宣传要纵欲,也不是说我们每天的所作所行都是出于libido,但是他的理论提供了人类在生物方面及社会方面发展的一种解释和看法。他说所谓“美”源自原始的性的魅力,与适合繁殖的特性有关。很多人一定会反对,说看见美男美女时根本没有想入非非。第一,一点没有想入非非?不见得。第二,即使真的没有,也不矛盾,我们是这么多年来生物本能和社会驯服共同作用的产物,有些东西埋在底层,自己意识不到。我觉得本能理论更适合分析人类发展史,而不应该去照搬硬套到个人的每日行动上。就像结婚,社会规范试图驯服本能,规定婚姻是一对一的。一般人们总想找到满意的人结婚。从个人层面,这是爱情、幸福和生活中的规模经济。但是从人类的层面,什么叫满意?从进化论的角度上,人也是在寻找(自以为)比较好的基因,通过繁殖,更好更长久地保存人类这个物种。显然,我不是说,大家忙着谈恋爱结婚其实满脑子想的只是基因。但众多个体构成群体,最后叠加的效果就是如此。弗洛伊德也分析日常行为的口误、种种源自幼时经验的压抑和变态(某种程度上,人从小到大就好像人类社会发展的缩影),这和复活节彩蛋关系远了,我就不继续离题了。
看完教堂花园以后,我又继续走。那个地方好像是东欧或者俄罗斯的街区,看到一家肉店,柜台天花板上挂满一圈圈大香肠,大香肠下站了若干个老头伙计,好玩。还有一家人,在路边有铁栅栏围着的极小的院子,挂了些衣服,作为旧货卖。有两个女人停下来,透过铁栅栏看着衣服的成色,不知是否成交。我还去了一个波兰小教堂,乳白色的天花板上许多灰色的装饰性花纹,很是淡雅。
活着还是挺忙的,虽然不像读书时候有众多作业考试应付,但是其实每天还是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排着队。真的可以什么也不做,也倒是幸福。这天上午没有计划地活着,走到哪里是哪里,很舒畅。
终于到了时间,在街角上看见了Indra,上前拥抱。她显然没有一下子把我认出来。我戴着太阳眼镜,上次2004年在香港与她见面的时候,我的头发还没有剪掉。陌生人上前拥抱,对她来说大概是蛮吓人的,哈哈。接着LY和她的老公GK出现了。再接着Jonathan 出现了。我们去了一家很生活气息的意大利小店吃brunch。好久没见到这帮Yale的人,很有得聊,东西也蛮好吃。接着去了MOMA(现代美术馆)走马观花一遍。记得看到了毕加索的母羊雕塑(巴黎那个好像是公的)、超现实主义的达利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也就是那个像馅饼一样耷拉着的钟,它总是和弗洛伊德《梦的解析》联系在一起。正好MOMA在办挪威画家Edvard Munch的画展。他最著名的是一幅《尖叫》:桥边一个人捂着耳朵尖叫。它被认为是表现人类存在主义苦闷的代表作品。存在主义,曾在我大学时配合了我对生命意义的探讨,当然最后是不了了之。但是不了了之也许就是精髓了。
1889年,26岁的Munch说,“We should no longer paint interiors with men reading and women knitting. We should paint living people who breathe, feel, suffer and love.”有一幅The Kiss,暗沉沉的窗帘后两个人在拥吻,角落中窗外的亮光好像是无关的一个世界。只画了两人的头发和男人的耳朵,两人的脸没有界限,混在了一起。听听录音介绍很有帮助,让我注意到本来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助于理解,虽然可能限制了自由诠释。录音介绍说,Munch 三十年多来的一个重要主题是“Frieze of Life”,也就是男女之间的战斗,也即所谓“爱”――原来100多年前,Munch就这么觉得了――他反复画爱的若干关键过程:吸引、求爱、吻和最后不可避免的失望。这幅黑乎乎的画体现了他对爱的复杂感觉:画中男女脸部不可分割体现了爱使人融合的伟大,同时爱也使人丧失自我。接着,录音介绍让我们看旁边的画,叫做Separation, Munch 认为那是如此强烈感情的最后结果。
出了博物馆,突然发觉对面一座房子上有Yale的Lux et Veritas标志,就叫他们停下来看,接着我们发觉那幢房子还有其它哈佛、普林斯顿、宾大等标志。原来这是University Club, 假惺惺的。接着我们去中央公园转了一圈然后作鸟兽散。
借着Indra东风,这个周末过得很快乐。然后一个礼拜后,我又在香港见到她。这个世界真是很小。看来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距离并不总是那么困难。但是Longwood Gardens的黄色君子兰却离我太远了,呵呵。
2006/05/13
我要快乐: 三亚(2006.5.12)
一下飞机就觉得这里空气潮湿而温热。坐从机场到酒店的车上,黑暗中看着路旁倒退的椰子和槟榔树,从头到尾听着同事遥控孩子做数列作业,觉得有些好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在飞机上就已经把所有题目都做好一遍,厉害,这么多公式居然还记得。
喜来登酒店是一个度假酒店,房间很大很灵。房间和浴室由百叶窗相隔,可以很香艳。世界小姐的比赛这里举行,某处一墙的美女大头照,总要引得经过的人评头论足。有些长得也不过如此,但我觉得墨西哥小姐真漂亮,但好像得奖的不是她。
坐在露天的酒吧,晚上酒店的花园和游泳池被灯光点缀得很好看。和几个同事坐着聊天,我却有点心不在焉,大概是因为不喜欢三月份就这么热,或者我的心还在上海吧。
第二天早上开始之前有机会在外面转了一圈,白天花园反而没那么好看,大概是太人工了。所谓“愈夜愈美丽”,没有完全看清楚的时候往往最美。再往外走,沙滩很白,天空云气很重,低低浮在远处的小山头。天气真的太闷热啦,接着就一本正经在空调里开了一天的会。吃晚饭的时候就记挂着黑夜的沙滩和海浪声,很想有机会静静地坐着发呆,什么也不想。不过,看来这也不现实。晚上,明亮的探照灯照着沙滩和海水,海边有不少人在玩。那就改变计划拍点有意思照片吧,比如说灯光下起伏的沙滩和我们的人影。结束以后,我和同事Isa手拿鞋子,卷着湿了的裤脚管光着脚穿过沙滩,大摇大摆地走回酒店,上楼到大堂,和其他同事及客户会合。当着众人面穿袜子穿鞋子是蛮傻的事,但我既然是那么酷的人,这最多就是行为艺术了,呵呵。
他们要去KTV唱歌。上次自从费城像傻瓜一样地唱了一次从而发现自己的退化(当然从来也没进化到什么高级程度),早就对唱歌丧失了热情,况且我还在咳嗽。但最后我还是去了捧了场,绿茶上瘾者如我,拼命地喝茶,并吃渔夫之宝那强劲的喉糖。心不在焉的我渐渐认清形势,自己没有提早逃脱的机会,并且早回去也没有什么用。那么,就好像一句歌词:If you can't destroy it, you might as well enjoy it。既然无法摆脱,那就不如享受一记。我最后居然又重新进化了一点。这个娱乐场所出奇意料的朴素。12点钟回来,我开始整理行李,中间开了很多时候的小差,天晓得我是几点睡的。我真是一个傻羊。
第二天老早起来去进行不动脑筋的三亚一日游。先去那个天涯海角:海边一堆石头,其中几块分别用红字写着天涯、海角,周围游人如织,石头上爬满了留影的人。当地的小孩兜售着贝壳、珍珠和玳瑁手镯。古时候海南是蛮荒之地,用来流放。天涯海角,经常表达爱情忠贞不渝,似乎不论多苦多荒,去哪里都愿意相随。现在的人,如果到天涯海角去印证爱情,那简直就是笑话,毫无浪漫或壮烈可言。阴天终于变成暴雨,人们都湿透了。出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很大但又极其简陋的工艺品和水果市场。帆布屋顶显然没能完全挡住暴雨,但这里依然是很多人躲雨的地方,当地的小孩则继续挤在人群中兜售着贝壳、珍珠和玳瑁手镯。
接着去“南山佛教文化旅游区”。先吃了一顿素斋,味道还不错。不过我很看不起这种用素东西做成的荤东西。除了好玩,还有什么心态创造出这样的素斋呢?如果真要吃素不杀生,那就老老实实吃青菜萝卜,吃些假的东西,在我看来,显然就是没有真的得道,很虚伪,反倒不如吃点真的荤的。还没到那个层次,那就别装了。
人是很矛盾的动物。弗洛伊德认为人类的文明也是对本能的压抑的过程。他并非主张要根据本能为所欲为,他的理论为人类痛苦而荒谬的存在提供了一种相当有道理的解释。人类许多不快乐可以追溯到对本能的压抑上,这种经验往往从幼时就开始。很多事情想做而不能做,自然不爽。如果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做,那就到达了一定程度的修行。但是,更豁达的境界就是根本没有去做的念头,那是我所理解的无欲无求,也就是最快乐的时候。满足欲望当然也开心,比如那天让我大吃一顿半生不熟的牛排就很好,但显然满足不总是可能的。食草动物如毛羊,从来就没有食肉的欲望,所以它是最快乐的。不过,再想一想,快乐是什么东西,追求快乐也是满足欲望的一种;如果没有欲念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快乐,那么无欲无求本身也是一种欲望。然而,欲望有什么罪过,快乐有什么罪过,本能是与生俱来的。如果人是神造的,神又不给人满足欲望的客观条件,要他们自己艰难控制与生俱来的欲望,那么他本可把人造得好一点再推到市场的。如果人是进化出来的,那就自然选择好了。微观地看,各人对欲望的态度不同,忙得很;宏观地看,就是优胜劣汰。那就什么都无所谓,国家民族之间要打仗就打吧,要毁灭就毁灭吧,反正最后人类要被其他生物代替。吃了素牛肉,我的结论是,作为宇宙的一小分子,对宇宙万物以及自己的运转机制一知半解的情况下,那就不求甚解,顺其自吧然。绝对透彻是不存在的,那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这个旅游区包括若干景点,小电瓶车是代步工具。导游算是对我们这几个人特别好,陪着我们。先去看南山寺,从平台可以看见海上巨大的观音站像。接下去稀里糊涂去看一个龙砚。导游说它是世界上最大的砚台,被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窃以为那个纪录很无聊)。门口写着个牌子“免费参观、义务讲解”。我们一行人过去,一个讲解员小姐马上带我们进去。先看了一堆建造搬运砚台的奇迹,什么刮大风,几棵大树往不同方向倒,保全了地上尚未安装的砚台。接着就去看这个雕满了龙的大砚台,那个房间里水雾腾腾。导游说摸龙的不同部位,会带来各方各面的好运气,不过要捐10块钱。同行的人居然全都参与,我也不好意思离开,于是也去把湿漉漉的砚台龙摸了个遍。接着,事情越来越荒唐。出来以后,地上一排透明地板,一格一格的,下面打着彩灯。她叫我们男左女右并排一步一步走,同时说了一堆套话,好像是金榜题名、姻缘美满、子孙满堂之类的。这样走了一遍,算是向我们保证这辈子该完成的都一定会完成。接着是一堵墙,挖着若干洞,洞口写着各种各样的吉祥的话。她怂恿我们买铜钱往那些洞里扔,扔进什么洞,人生在这方面就圆满了。我知道自己“眼付”不准,表示拒绝:如果我什么都扔不进,不是咒自己吗?她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地上写满了“吉”,所以结果总是好的。令我吃惊的是,旁边的同事和客户居然都已经开始扔了。小姐居然厚颜无耻地叫我买100个铜钱(也就是100人民币)慢慢扔,我虽然心里想把她打一顿,但是还是肉包子打狗地浪费了5块钱,果然,我什么洞也没有扔进去,呵呵。接着,还要大家排队顺着地上一根黄线(她居然叫它“龙脉”!)走到另一处所在。黑咕隆咚的房间里有个水池,飘着若干粉红色亮亮的莲花灯,倒还蛮好看的。她发给我们每人一个纸片,叫我们写好自己的愿望,说可以挂在这里,有大师初一十五来为我们祈福。更加省力的是,假使愿望实现,海南这么远,我们可以不用回来还愿,因为有大师代我们还了。然后她再叫我们恭恭敬敬地站成一排,拿出莲花灯,说大师为我们祈福,我们需要表示心意,小的莲花灯保佑自己199元,大的莲花灯保佑全家299元,问我们要哪个。我们这伙人互相看看,就出来了。出门的时候还经过一个周易算命的球。
我真是火呀,耶鲁毕业的老大居然在这么白痴恶俗的活动中任人摆布!由于和同事和客户在一起,也不想显得太特立独行,心里好气又好笑,还不能及时离开,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真是蠢极了。这里的南山寺和巨大的观音菩萨虽然已经颇为商业化,同一个景区里居然有这样不伦不类的糟粕,这也太过分了。糟粕倒还挺为客户着想的:三亚那么远,出点钱,还愿就不用亲自来了。如果幸福靠摸一摸、走走路、扔扔铜钱和被骗掉点钱就可以换了,那也太轻松了吧。就我的个人经验来看,好东西都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但也许是我运气还不够“烊”的原因,就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有些人需要提前结束行程,我及时果断确定自己下一步的计划,说了再见,就冲到观音站像脚下去看看。嗯,的确很大。不过,我更喜欢香港大屿山的大佛,蓝天下他慈祥又深沉。一开始听从了当地导游建议,一记头到了南山寺,路上看到某些东西,似乎还值得一去拍张照,没想到想回过去,被电瓶车告知不可以重新再乘。看来,这个当地导游不但带我们去最蠢的地方,问问景点知识还讲错,还妨碍我们去别的地方。Well,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期望了,我和剩下的同事和客户就自己走走吧。我们打算就近去一个观音苑看看。经过一个小花园,那里没有什么游人和喇叭,太阳也出来了,倒是意外的美好。那个金碧辉煌满墙供信徒“请”的千手观音的观音苑里,有一个比较大一些的金观音。导游之前说,这个珍贵的观音“去泰国庆祝泰国国王他信的生日了”,所以我们不用去看了。那么,我们看到的是替身?或者导游完全就是胡说?首先,他信是总理的名字,而我刚次google了一下,泰国国王是12月生日而非3月。
当天半夜回到上海,第二天就飞往费城,累。这次在中国的三个礼拜,有点半梦半醒,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三亚一定是有好玩的地方的,但是旅游开发的水平实在低下了一点,那个当地导游更是雪上加霜。这真是对不起天然的旅游资源啊。和不熟的人一起玩,不能掌握自己的计划,也是不够爽的原因之一。当然,把它看成工作,那还要怎样。如果三亚真的很有意思,我可以以后自己重新来。但是人生有多少个以后和重来?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一遍都来不及去,这样,有些地方是否真会重来就很难说了。所以,人生,在可能的情况下,就应该在第一次的时候就充分体验,要过得好像没有明天一样。---- 不过这大概也只是blog上的豪言壮语,毛羊还是老老实实地过着日子。
BTW,张惠妹的新歌《我要快乐?》很好听(歌词也不错),歌名跟本文所提到的追求快乐和要求幸福的捷径还有点关系,所以借来一用做标题。
2006/05/06
无主题:上海 (2006.5.5写完)
3月10日周五,我在北京飞回上海,侯机室人很多,我只好和小毛羊以及6瓶六必居酱菜等在IC卡电话亭边。不过最后我们8个人终于上了飞机,爸爸接到了我们这一大帮人,嘿嘿。在虹桥机场等出租车的时候,一个女人插队到我们前面,被我指出以后,立刻用上海话翻着白眼骂我。我不冷不热地改用上海话跟爸爸表示我们对她不屑,不要理她。她说了一会儿就不响了。很明显,有些人就是贱,而不理就是最厉害的手段。不过,就是这种人败坏上海的形象,没有公德还要欺负外地人,以至于别人总是要表扬我不像上海人。(我的老板表扬我“食量惊人,不像上海人“――此乃原话)。
3月11日周六傍晚,我风雨无阻地跑到静安寺,去一家叫做屋企汤馆的饭店去和小喽?见面。这次除了小喽?,还有华虹退休了的Y处长和M老师。M老师和Y处长和我在华虹的时候看上去都差不多,气色很好。1999年到华虹,我居然和小喽?也已经认识六年多了。随着时间增长,我认识的人年数越来越来长了,比如说我和Lina从高中认识到现在居然已经十几年了。以前觉得十几年很漫长,现在发现也是轻而易举地过了。和朋友在一起最开心,但是各人学习工作变动造成的物理距离,使得混在一起这么简单的事都变得很难得。盲目地以为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事实上也不少),但是,人活着有多少时间,又能有多少巧合?(写到这里,突然无厘头地想到一句歌“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所以在尚有可能的时候,还是要努力一下,活在当下。
小喽?陆续到来,进门的时候都要被老大骚扰一下。屋企汤馆是Lily挑的,大家都说好吃。我只顾打打闹闹,倒是没吃到啥。没关系,秀色可餐嘛。或者说,我“食量惊人”,随便怎么吃都像没吃一样,呵呵。一起拍了很多照片,我要想个办法把照片发给他们。接着我和P, Zhu和Eric打算去找个地方再坐一会儿。10个月不见,他们都变成了路盲,雨很大,我们闯荡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一个地方坐下,都湿透了。每次朋友和我一起吃饭,为我们服务的服务员总是最高兴,因为我要拿朋友开玩笑,把服务员/啤酒小姐逗得花枝乱颤(这四个词用得很贴切吧,呵呵)。不过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是,以前我们没心没肺地开玩笑,好像人生的唯一目的就是笑。现在,总是有人要提醒我们,我们还有什么责任要负,有什么任务要完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必须按部就班地生活一样。这可能是好意,但是体现了对生活种种可能性的想象力之缺乏。也许活着就是俗的,但是没办法,Shi_t Happens。
3月13日这个礼拜上班拜访客户。先去十六浦那里,到得太早,就在附近晃悠。这里看着有些眼熟,大概就是码头,大学的时候去普陀山就是从这里出发,有个小店出卖过期的榨菜,而且不是斜桥的。附近很多房子都正在被拆的过程中,我看到一个戴帽子的老人,穿着中山装,拄着拐棍,绕着一处废墟,一点点地慢慢看着,我猜这里一定是他很熟悉的地方,想象他心里什么感觉。不过,这个地球,板块漂移撞击,沧海桑田,无论是物是人或者感情,从历史的角度回顾,都是转瞬即逝、不值一提的;哲学而冷静地往未来看,对未来的永恒不应该抱有更高的期望。保存下来的是历史,失传的也是历史。名胜古迹古代艺术品保留至今固然珍贵,然而历史并不仅仅在这些有形的存在中。人类历史上对文明的残暴破坏令人心痛,但是那些残骸碎片甚至醒目的灰飞烟灭,说明了除了繁荣之外,还有毁灭和衰败,说明了在好坏聪明愚蠢的数轴上,人类两个极端间有多远。文明的产生、繁荣、衰败或毁灭像是一个不一定会重复的轮回,看看四大文明古国现在的不同际遇就知道。既然是轮回,起初就知道有毁灭的真实可能,从开始的那瞬间事物就走向衰败。好像生与死,抬腿是在走路,落腿也是在走路。人类的文明太长,个人看不见其整个过程,而对于一些其他东西,在起点也许就可以想象到有终点。所以,十六浦的一片旧房子在和不在微不足道。晚上在梅龙镇吃饭,这个老店有一点让我想到美心。出来以后,南京西路一溜名牌店,好像很高级的样子,为上海增添了一份虚荣的色彩,假惺惺的。
3月14日,去嘉兴出了一次差。嘉兴市区就是一个小城市的模样,干干净净,我倒还蛮喜欢,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大概就是马路上车不多,而堵车会让我发火。不过这么一个小城市,还有一家好几层楼的大饭店,西式的金碧辉煌,看上去有点out of place。好在菜很好吃,比如蕨菜和炝蟹。有一条鱼是用盐先腌过的,又鲜又嫩,质感很好。平常饭店里,一条鱼上桌,虽然嫩但是里面总是没有什么味道。我现在想到那条咸鱼又馋了。以前在HH活动扫荡南湖时,老大对霉干菜肉粽留下了深刻印象。可是这次买了一堆回家,它却让我失望。美国手机出了莘庄就没了信号,回来又有了,好像按了一个按钮,重回人间。
3月16日中午,与我天生一对的Iota和我约在人民广场,去了福州路上的老正兴菜馆吃中饭。一丝不苟的我刚才google了一下,据说此店是清代同治元年两个无锡人开,随着江南经济发展,一时成了上海头号饭店。"1955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周恩来总理、陈云副总理在陈毅市长陪同下,来到上海东号老正兴就餐,在品尝了青鱼下巴甩水和青鱼秃肺以后,连连称赞说:“这菜确实与众不同,非常入味,全国只有老正兴才有”。周恩来总理临走时同服务员一一握手,并嘱咐说:“老正兴的菜确实好,要好好地保持这个风味。”回到北京后不久,周总理对北京市的领导说:“北京能不能也搞个老正兴菜馆”,1956年经北京和上海两市领导协商,将位于上海西藏路以东,四马路的老正兴迁址到北京的前门大街。" 这真是特定时代才会发生的事。不论如何,我们去的这个老正兴菜馆装修古色古香,菜单上菜色极多,我们做出了正确抉择,很好吃。我喜欢“菜馆”这个名字,比什么很土的大酒店大饭店好多了。
与Iota牛郎织女地分隔在不同国家很久没见,这次有机会在上海见面感觉幸福。我们常年离家在外面混,难得回国,也没有乖乖地在家陪父母家人(特别是我这次),感觉很对不住。总是说过几年再回来;现实地说,就工作而言,这应该也是比较明智的选择。想要早日报答父母和家人,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报答,但我又能如何真正报答?未来的现值是多少?人生种种重大选择,我潜意识里大概看得很重。凡事要经过理性分析,但决定的那个瞬间应该是靠直觉。但是这个直觉什么时候可以出现?我很有耐心但我也要失去耐心了,什么时候我才可以觉得是时候了?这个直觉是否存在?我的思维总是到这里就停止了,所谓直觉说不定只是我的一个借口而已。
我们讲讲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感悟,讲讲八卦。某些人居然那么具有两面性,约定俗成的生活有时候居然是那么不可靠,但却还是要那样,妥协地毫无意义也不放弃,人天生懒惰,贪图安逸,恐惧变化,缺乏勇气。我们的结论基本上就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只好顺其自然。由她转述一些也是听来的上海所谓白领圈子里的一些事,觉得很浅薄丢人。我本来就像威尼斯商人讨厌安东尼奥一样地讨厌白领这两个字,再看到上海浮华的一面,更加觉得职场险恶人心不古。
然后,我们转换战场,去仙踪林。看看周围各种各样的人,突然意识到这一天只是周四,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白天不上班。我本来从嘉兴回来就开始咳嗽,附近抽烟的女人更是呛我――什么时候上海可以禁烟就好了。讲起我们的的复旦―― 我突然就想起复旦了。我也记不清Iota说了什么,好像说到12号楼没有了(不晓得这是否我对记忆的想象)。一瞬间很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却说不清是什么,热泪盈眶了一秒钟。复旦生活曾是我的全部,现在我平常却想不起它;用力回忆,好像是在看别人的生活。这么多年过了,我有的地方没变,有的地方变得自己都吓一跳。
第二天去美领馆签证,就这样浪费了半天大好时光。过于轻敌,进去时身上居然不名一文。签好出来找爸妈要钱付邮费――幸好他们等在外面 ―― 当我的爸妈真是很累。走出梅龙镇广场的时候,撞见JHK和他的小兄弟。一帮子人就去一个叫做一茶一座(大概是这个字)的地方吃中饭。JHK有幸见到老大的爸爸妈妈,也就是长辈的长辈,真是他的造化。因为咳嗽,我的喉咙有点哑,觉得自己声音比平常特别,就讲很多话,顺便给自己听着玩。结果就是大家见识了老大是怎么欺负这个小喽?的,而他还不得不很俗套地恭维我的爸妈为社会培养了这样的优秀人才。他有机会请客很开心――大概大家都很开心,我很佩服自己油腔滑调的口才。
3月18日中午我到静安寺那里和HH小喽?中的女同胞吃好吃的小点心和菜,她们对我真是情深意重啊,呵呵。这一天,我的嗓子已经破得不成样了,大概和失声的老生差不多。之后,我和XP到周围一个市场和静安公园逛了一圈坐了一会儿,可惜我不能说很多话,我也不一定有很多话要讲,在一起即使沉默也觉得快乐安心。
3月20日,不得不去看医生,为了快点好,就坐在那里吊了三个钟头的盐水。上次咳嗽是2004年暑假,也是回国,还偏偏出于好玩喝了不该喝的补酒,一个多月才好。没想到这次咳嗽又来骚扰我休假,我与之不共戴天。第二第三天我又各花了半天时间在街道卫生站吊盐水,边吊边在电脑上打我的blog。麦当劳和酒吧都是看人玩的地方,在街道卫生站看人其实也蛮有趣。周围的老年人对我很有兴趣,跟我聊天,我真是老少皆宜啊。有个老太太跟我说她孙女也出国读书回国找了很好的工作,又跟人说她的老头子如何去世,一转眼半年过去了唉。我还发现原来老年人也会打情骂俏,好玩。一个中年妇女为了能够省几块钱挂号费连着两天跟医生商量有什么办法可以规避,医生倒是很耐心。这虽然可笑,但也值得同情: 我们国家贫富悬殊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前两天,上海办个什么Millionaire Fair,富豪们应邀出席。虽然上海的发展让我自豪,这个会也不只开在中国,但在中国那么多人还很穷/甚至变得更穷的情况下,我觉得这很罪过。听说某些新富翁专门去参加一个酒会之类的东西,受训练上流社会应该穿/用什么牌子、应该去哪里度假、应该讨论些什么话题。真是蠢,明显就是一群心还虚着的暴发户,而策办这种活动的组织者也是恶俗。
3月22日,得知X老板居然在上海,请我吃饭,还有他女儿和我的喽?ZYH。我们去的是鸭王大酒店。又是鸭王,又是大酒店,以前在路上看到这个店名,就想它是不是故意起这名字来搞笑。鸭王大酒店果然是以烤鸭著名,想歪了的人会失望,呵呵。老板点菜有方,很好吃,虽然量太大。饭后,不争气的我没有回家,跟着ZYH去了张江的HH。坐在车里,头一次听到许巍的歌,觉得好听,念念不忘,非常喜欢《晴朗》和《丁香》。我和ZYH小时候长得像,看来听歌品位等等也有近似,这个小喽罗收得好。到了张江,照例又四处骚扰了一番。我喜欢ZYH明亮的办公室,坐在窗边看看外面的花圃,很舒服。墙上架子上有一只黑羊,它是我的至爱白毛羊的亲戚,我早就知道它的存在,但是ZYH以前从来也没有把它拿出来,大概是怕我抢亲,其实他多虑了。四五年前,我离开HH的时候,花生把他的黑羊给我,这样我的白羊就不会一个人太寂寞。我还开玩笑说,他的黑羊两只脚一长一短,我的白羊还看不上呢――不过我还是把黑羊带走了。其实我不是太在乎外表的人,自从电吹风把我的白毛羊的毛吹化以后,我在懊恼的同时,暗下决心更加拼命地爱它,不论它有多丑多脏。
3月23日飞去海南三亚,25日晚上回来。(我会另外写)26日就上了去美国的飞机。之后没心没肺的倒时差已经倒叙过了。
这次回上海,好像有点身不由己,胃口也很一般。走在街上,乘在地铁里,我和羊环顾四周,似乎可以看见过去留下红外线影子,然而新的事迹又在上面不断叠加印象。本来就很路盲的我,发觉曾经熟悉的地方有点忘记了,新去的路和地方的名字根本就没有上心,这让我有些恼。上海的某些方面让我感觉陌生。全上海的人都在发短消息。希望下次回来我可以健康地重新做羊,掌握自己。
2006/04/14
River of Change(2006.4.12写完)
3月26日礼拜天,在中国的三个多礼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从上海到芝加哥似乎很快,写写blog,睡睡觉,看了个傻电影,很快就到了。在芝加哥机场,好久没见到那么多老外,我感到有点不熟悉。进关的时候还有一场小虚惊,但被我及时化解。
接着转去费城的飞机狠狠地晚点了一下,这是多么美国啊。飞机上电视放着NBC的综艺节目,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回国的飞机上放的也是这个,因为毫无兴趣,所以彻底忘记。人生已经够刺激,要在电视里做出抉择以决定到底能拿多少钱,见好就收还是赌一把,还是省省吧,况且为的又是钱,众目睽睽的,何必浪费三磷酸腺苷。飞机终于在费城当地时间周一清晨1点多降落。走出一看,这就是3月初离开费城的那个登机口, 看看当初坐过的那个位子,我曾经稀里糊涂地把咖啡杯盖子放在地上。
睡了没几个小时,我就精神焕发地上班去了。我想我这个人的反应是恐龙式的。一个恐龙的脚被踩了一下,一年以后,它才叫了声“啊哟”。周一周二每天都是精神狂好,毫无睡意。周三下午在办公室忙着工作时,突然很明显地觉得一阵倦意袭来,就好像孙悟空变的瞌睡虫钻进了我的耳朵。在接下去的若干日子里,我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周六我一觉醒来乃下午3点28分,周日凌晨3点30分醒来就再也睡不着,然后白天就去华盛顿看了樱花。但天下大乱总有个头,我的时差就这样倒好了。倒时差本来不值一提,但是从这件事可以得出一个道理,很多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或者不用忍,它自然而然也就过去了。
这使我变得对人没啥同情心。不知道这是不是人变得坚强的副作用。凡是我本人经历过的,不论当时多么不爽,最后都成功地或者不了了之地搞定的话,现在想想都觉得没什么。所以,当我看到别人碰到某些事情发牢骚甚至比较痛苦的时候,我虽然可以理解那种烦恼,但我知道那种烦恼从何而来,又将如何消失――我当然可以分享一些经验教训,也许能让他们少走一点弯路或提供一点安全感――但说到底,我觉得那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很多事情,只有自己经历一遍才行。这就好像青少年不愿听大人的话,后来自己长大了,自己吃点苦头了才领悟到,当初大人的话确实有道理。所有经历的积淀,都不停地塑造着人对世事的看法。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人是一个动态的概念:人是会变的,也是复杂多面的。当然,倾诉和抱怨作为一种发泄的手段,又另当别论。听的人也不一定同情,就起着被倒垃圾的作用。
假以时日和一点努力,所有事情都会一件件搞定的,如果真的搞不定的话,那也没办法。生活就是这样的嘛。有一句话,虽然有些不够文雅,我觉得是至理明言:Shit Happens,略有存在主义的味道。曾经在纽约的小店里看到一件黑T-shirt,布身上写满了各种教义学派对这句话的诠释,虽然有些牵强,但是很搞笑,比如说
Catholicism: If shit happens, you deserve it. Judaism: Why does this shit always happen to us? Darwinism: This shit was once food. Feminism: Men are shit. Existentialism: Shit doesn't happen; shit IS. Nihilism: No shit.
Anyway,这句话本身教导我们,生活不是完美的,生活的道路不是一帆风顺的,即使不在那么高的层面,甚至在日常生活中也会有愚蠢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本来嘛,我们自己都有那么多缺点,怎么可以指望由人组成的社会很美好,怎么可以指望享受心想事成的境遇?当然不会就此消极不努力,但是人需要足够的眼光和忍受能力来意识到生活之不完美,因而可以坚持和/或Move On。
米兰昆德拉在他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里讲,“我们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们既不能将之与我们的前世相比较,也无法在下辈子将之完美化重新度过……没有办法检验何种选择更好,因为没有比较的根据。随着种种事情发生,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的一切,毫无预告,就像一个演员不经彩排直接上场。如果生命的第一次排练便是生命本身,那生命有什么价值呢?这就是为什么生命总像一张草图的原因。不,“草图”还不是最确切的词,因为草图是某件事物的轮廓,是一幅图画的基础,而我们的生命草图并非任何事物的草图,最终也不会成为一幅图画。Einmal ist keinmal…… 这句德国谚语说,只发生过一次的事就像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如果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我们当然也可以说从来没有生活过。”
相对外界的Shit Happens,我们也要意识到自己一定也会犯错。人对四周的当时认知总是不完全的,未来又是不可知的,再加上人心智和判断力有限,作出非最优决定(当然,什么是最优也见仁见智)的概率还是不低的。所以不要对自己太苛刻,还是顺其自然吧。尽管如此,在对世事作出大大小小决定和反应后,也应该正视一切好坏结果,负起责任,碰到坏事,谁也不要怪,(碰到好事的时候,谁也不要感谢,但那时候人就想得少了),自己的选择,一切都是活该。
对我来说,生活依然充满了未知数,我想知道未来又不想知道,那就慢慢来吧,好坏应该都可以经受。我基本上随遇而安,虽然还是时不时折腾一下求上进,但我对于失去、错误和失败的接受程度要大于以往。当然总还是希望好事发生,我也不想明知故犯,但我很高兴自己这样的达观。
再说前文提到的华盛顿樱花,这正是其盛开的季节。因为我回到美国依然咳嗽不止,再加上时差,自觉状态并非最佳,所以当ZYQ问我周末要不要去,出于求生的意志,我说算了。可是到了周五,我想,樱花花期短,我在这里混了那么多年,还没去华盛顿领略过这景色呢。现在我离DC比以前近,再加上预计天气又好,我不应该错过。人总是觉得还有以后,但是谁知道呢?所以我要抓住眼前,不放过玩的机会,况且这个又没啥计划难度,基本上是要去就去,那最好了,呵呵。
那天天气果然极好。晴朗。路上春意还不浓,但是已经有一点了。ZYQ开车的时候讲起已经光荣回国的JHK。他总是开玩笑说由于JHK在美国的存在,害得他进度放慢,要晚毕业三个月。但我完全觉得他这只是说说而已,因为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一贯的半松半紧和前松后紧最后达成的效果应该一样,所以我对他没有丝毫的同情。至于我,他只是害得我把报税工作留到四月初而已,没有问题。但是我们说着说着就觉得一定是当初玩得太凶,害得我们后来分别感冒咳嗽,就决定打电话骚扰JHK来出气算帐。不过,感冒咳嗽也不值得同情,感冒咳嗽的人多的是,玩也是自己的选择,自己不小心被病毒侵入,活该。他大概高兴被我们骚扰,可惜作为传声筒的我的脑子吸收了不少电磁辐射,所以在转述中,在改变第一第二第三人称时,或者在归纳过滤的时候要犯些错误,比较搞笑。
其实先去的是Catholic University of America 校园的National Shrine of the Immaculate Conception。2002年春天去过这个教堂,对它的金壁辉煌留下深刻印象。我还记得在教堂最前面右边的彩色玻璃是“You Are All Beautiful O Mary”,我毫无理由地喜欢。这次去看,它还在。去的那天正好4月2日,是约翰保罗二世逝世一周年,里面正在做弥撒。地下的chapel有一帮人在唱诗,那里声学效果不错,所以狂好听。不过这个教堂太金壁辉煌,人又不少,没有让我有什么感触。上海陕西北路上的怀恩堂和西藏中路上的沐恩堂感觉要内敛很多,特别是前者颇为简朴,但它们身在闹市,我就觉得那里的一片静谧格外可贵,似乎可以听见微风吹动树叶,时间也凝固了。
接着就去看樱花,绕着Potomac湖走了一圈。湖边樱花盛开,浅粉红的,天和湖水很蓝,纪念碑和纪念堂雪白,景色很美。但如果游人不要那么多就更好了,呵呵。又去华盛顿纪念碑脚下看了看,以前只是远观。再去大屠杀博物馆看了一部分展览。里面有讲纳粹德国想通过优生学创造最好的人种,政治进一步绑架了科学,但是某些科学家也想通过这种政策做实验。禁止有遗传病的人繁衍后代,从优生学上来看,自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在人类社会中,又要讲究人权,这就有点难讲。再把这个外推到种族主义上,就完了。科学、政治、伦理和人性之间的关系真是一个复杂而艰难的课题;大屠杀如何形成,并非那么简单。这个展览引人思考,我们看得很认真。接着我们又临时发现Virginia有个Great Falls。Potomac河从一个峡谷落下至一大片陡峭参差的岩石,颇为壮观美丽。有一个牌子,写着River of Change,我喜欢这个标题。原来,在不同的季节,水位水量和岩石暴露的程度不同。它变了,其实又没变。
这一天过得很充实,谢谢ZYQ把我叫出来,就连时差也倒好了,没有白活。
2006/03/30
北京(2006.3.26写完)
到了机场,时间还太早。估计自己是有点稀里糊涂,居然把咖啡杯盖子就地一放――以为这是自家地毯了,呵呵。在芝加哥转机,休息室里没什么花头。我也算得回国次数多的,可是等到上了从芝加哥到上海的飞机,意识到十几小时以后我就要到家了,就突然激动起来。
机舱其实是个有趣的地方,在万米高空飞行,与地球表面脱离接触,黑夜和白天混混沌沌,没有清楚界限。芝加哥和上海时差十几个小时,从一地飞向另一地,在飞机对应地球的每一个经度,根据地理老师的说法,都有各自的地方时,可是坐在飞机里的人,不会去一直调整手表,他们只在乎出发地和目的地的时间。在机舱,好像会有一点点与现实无关超越时空的错觉,但其实我们还在大气层,还受到地球重力的束缚;假使我们飞出大气层,才能变成外星人。也许是为了提前调整时差,我没有拼命睡觉,也没有去思考,也没有什么胃口,半梦半醒的感觉软软的,就像小毛羊的毛毛。
时间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机舱的窗开了,天亮了,飞机和乘客重新来到地球表面,具体是降落在浦东机场。以前我有一次春假回国,写了一个blog,我记得它的题目是《上海大概是天堂》,呵呵。看到爸爸来接我,我开心地大叫一声,哈哈。
飞机比预计早到,所以我也比预计早到家,妈妈喜出望外,嘻嘻。其实我在美国本来就是基本每天都和他们通过MSN或Skype讲话,联系也很多,对家里情况比较熟悉。看到家里人都和以前差不多,觉得不错。他们烧好吃的菜给我吃――笋干真好吃。上海南站这里变了不少,初现新貌;去年5月回来的时候,这里完全就是一片大工地。周末补补觉,和爸爸妈妈出去逛逛街,简简单单的。
接下去,周一就去了北京,在此出差一个礼拜,每日走马灯一般去拜访客户,有了不少长进,受益匪浅。北京代表处的同事也对我很好。
周一到北京的时候是傍晚,时间有多,我就打算出去走一走。所住的St. Regis在建国门外,使馆聚集。在我寻找附近的日坛公园的时候,使馆前穿军大衣的解放军很和气地主动问我并为我指路。军大衣似乎是一种很北方的东西,我根本没有怀旧的基础,但在很多人都对北京印象不佳的情况下,这让我感觉还不错。日坛公园空空荡荡的,一个人用大扫帚哗哗地扫着地,把落叶用簸箕归拢了倒入推车里;三两老人在锻炼身体。斜阳照在红墙上把墙照得特别红,卷起的墙皮也看得很明显,映着浅蓝色的天空。我站在高高的祭坛上,我和小毛羊的影子也长长的,长长的古道两边都落光了树叶枝条弯弯的树,路的尽头是个宫门。我很留恋这里的安静,好像世外桃源一般,什么也不用想。看着宫墙上的老墙皮,我觉得它是历史的见证,它看到了江山轮转和世事演变。我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和这里有些联系。
然后我坐了地铁去和亲戚会合。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地铁还是老样子。上次去北京还是在华虹时,出差后又多留了几天,手拿地图,乘遍地铁公交,在各名胜古迹到此一游。那是我独自旅游的头炮,发现自己乐在其中。我很喜欢北京,也蛮喜欢北京人说话的腔调,即使骂人也蛮有意思(当然前提是他们不在骂我)。晚上在一个“天和晟”吃饭:老北京菜不管怎样一定是要经历一次的。有意思的是豆汁配焦圈。豆汁是非常北京的东西,喝上去酸酸咸咸,大概是北方版本的臭豆腐之类,我自然喝不惯。但我觉得我是尝过这味的,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若干礼拜以后,因为在上海突然看到交大的痕迹,我才意识到,原来昂立一号的味道跟它有点像。我本已经开始因为自己看到旧墙有这么多感触,从而怀疑自己上辈子与北京的connection,甚至可以怀疑自己曾经是否皇帝(哈哈哈),然后就很自恋地思考,为什么我尝到豆汁也觉得似曾相识?然后就更加地怀疑自己与北京的缘分。但当昂立一号的念头一出来,这种本来蛮微妙神秘的De Javu的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事实的根源。原来好像还蛮奥妙的,一下子就不奥妙起来。人脑的客观性其实是很可疑的。回忆是一种很有欺骗性的东西。人的记忆是有选择的,还受到叠加的影响。有时候想象出来的东西,多想象一下,就不知道是真是假,特别是对于某些感觉而言。我想,写写blog稍稍是个抵抗回忆欺骗性的东西,当然它的本质就是个回忆录,但至少记忆还比较新鲜,写下来以后看看,就可以大概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了。我现在看看以前的blog,某些不去触碰的事情和感觉突然就从脑子的某些沟回被调出来,而现在我很可能不一定再那么想了,或者程度不同,或者经历的事多了,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对事情严重性的评测也不同了。这就是一碗豆汁引发的感慨。
周二晚上和大学同学ZYW见面,另一位大学同学ST走不开,那就只好另约。一见面就知道了他的喜讯,时间过得真快呀。上次来北京来找他们,一起去了北大清华校园,还有圆明园。圆明园的废墟是被栅栏围着的,进去需要再买票。我们看到栅栏那么低,就起了坏心,跳过了栅栏。结果不知从哪里马上冒出来一个带袖章的人,叫我们补票,态度倒是还可以。胆小理亏的我们就立即乖乖补了。后来出去的时候,发现售票处的价钱和票子的样子都不同,我们才意识到那个人是个假冒工作人员,守株待兔,生财有道……或者这就叫作黑吃黑,呵呵。ZYW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好听,虽然他坚持说自己胖了----我没有这样觉得。先去后海转了一圈。这是一个湖,周围遍布酒吧和饭店,霓虹闪亮,倒映在湖中。我没有去过秦淮河,但见到这个就想到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ZYW不是一个好导游,指着个饭店“烤肉季”说是著名老店,但是是国营的,服务态度太差,所以我们不去。指着个桥说这是银锭桥,但具体有什么名堂他也不知道。荷花市场是有老年人跳舞的,但是现在太晚,所以没有老年人来跳舞。经过一条小路,一边似乎是古城墙,一边似乎是四合院。我突然又产生了历史感,我是多么喜欢古墙的人啊。
后海周围一圈酒吧看上去不错。但我其实不是爱泡吧的人,因为我觉得气氛是从内往外创造的,如果和谈得来的人们在一起开心的话,也不需要什么酒吧营造气氛,破破的乡村汽车站和甚至办公室大概差不多有趣。上海现在好像是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我这个土人哪里都没有去过。以我什么都要经历一下的哲学来讲,我似乎是应该瞄一下的,如果有机会,我都愿意去那些酒吧瞄一眼,但我从来没有很大的向往。也许对我这么彻底理性又喜欢捣浆糊的人来讲,那里的气氛有些太人为做作了吧。我喜欢自然的安静。
我们在后海一个“客家菜”吃了饭。大学毕业这么多年,说说人家的八卦也已经无关紧要,过去和现在未来反正差不多已经断裂,没啥影响了,不可以说的说了也就说了,傻的事情傻就傻吧。有些事情很好笑,有些事情令人感慨。我觉得我们都像退休老人,碰到了,就讲讲小时候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或者讲讲几十年前的秘密,蛮滑稽的。吃饭的时候说起以前讲起但我没见识过的羊腰子,出去以后居然在路边摊见到一个小贩,就买了串尝一尝,嘻嘻。那位大哥听着我的老大口气和标准的普通话,觉得很恐慌,烤完以后递给我们就说,你们到炉子边来烤着,这儿暖和,自己就走开了。我也没有去过以前讲起过的三里屯,据说那也是酒吧区,但现在很乱,所以就意思意思开车穿过那条路,那条路路边停满豪华车。我们车经过,代表各酒吧的军大衣们纷纷近前拉生意。离开后吃了冰淇淋以降羊腰子的火气。我想起陈升夹杂着京剧的歌 One Night in Beijing,歌中提到地安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很喜欢北京的地名,再用北京话说出来,很大气或者很有趣。
星期三3月8日,一大早有2小时的空,尽管前一天晚上因为电话会议(唉)搞到很晚,我还是决定早起去我想念的雍和宫。到得太早,还没有开门,人们等在门口,他们大概都是带着使命来的。进去以后,人散开,就不多了。雍和宫是个藏传佛教圣地,以前雍正皇帝也在这里住过。这里颜色鲜艳,基调似乎是金色和红色,非常美丽。最里面的大殿供的是顶天立地站着的如来,是由一完整的白檀木雕出来的,非常震撼和特别。以前来这里的时候还在修,这次得以见到真面目,很幸福。我还知道了并排的三尊佛,燃灯佛,如来佛和药师佛,分管着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三个时态互相转化,很奥妙。我也不知道顺时针转那个红红的金轮什么意思,但我就很被它吸引。中国到处都有庙宇,我就是特别喜欢这里,大概是缘分吧。进入一个庙堂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喇嘛坐在那里,静静地看报纸,早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我一瞬间就呆了。可惜时间不允许,不然我可以在这里呆上大半天。又匆匆去了旁边国子监胡同里的孔庙。我这样的知识分子当然必须也重去孔庙表示一下敬意。孔庙在大修,基本上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院子里的大古榕树好像似曾相识。晚上和Wu Lu吃了饭,约在什刹海边(我喜欢这个名字)的孔乙己饭店。据说这个饭店很有名,但可能是我时差的关系,并没有对菜留下深刻印象。但是谁在乎呢?自New Haven一别,我还没见过她。有时候在费城会想到,她在北京干吗呢。这次来北京能够见到美女真是太好了。我们回来坐在出租车里,胡言乱语,司机一定觉得很搞笑-----如果不是害怕的话。
周四中午和ST吃饭,就在公司楼下的美林阁。大概还是上海人的缘故,几天来还是觉得上海菜最好吃。ST还在他的国际广播电台做,时间久了,比起上海,他开始渐渐习惯北京,喜欢北京的开阔了。我完全可以理解这一点,习惯了就觉得很舒服,变化也许很刺激,但也许也令人不安。在熟悉的环境中,人可以很安宁。不过说得再玄一点,熟悉并不一定是真的时间长,对于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地方,可能相处时间并不很长,但是很对脾性,于是也就觉得很熟悉很舒服了。
晚上则和以前在美国熟识的中国客户吃饭。他们虽然都是大领导,却好像是有点像我的兄弟,也喊我老大。这是我对现在工作比较喜欢的一方面,可以不用假惺惺的。他们叫我在地坛等着,我到得还早,就去地坛公园里转了一圈。傍晚公园里人也不多,光秃秃的树和红墙,安静声中的乌鸦叫,给人一种典型的北京感觉,我很喜欢。后来终于见到了我的兄弟们,我真的非常高兴。他们太抬举我了,请我在地坛里面一个院落里吃饭。好像就在古代的宫殿里,但是又有些现代元素,高高的天花板和斜梁,绣着中国字的金黄色织物覆盖着天花板和推门,好像会有萧瑟的风吹过。这里很中国很酷,像是大英雄聚会喝酒的地方。
我每日在长安街和金融街上来回无数次,正值两会,交通巨堵,那我就在车上多看看北京的样子吧。北京真大,很多房子都顶着个帽子,新建筑胖胖大大的,好像都是气势汹汹地蹲在那里。马路上都是高架道路/环路,我又不开车,北京对我来说,不是个适合行走的地方,令我有很渺小的感觉。以前不知道中南海在那里,这次总算见到了新华门。有一次交通被暂停,只见新华门中飞速驶出若干辆黑色奥迪。新华门两边的标语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万岁”和“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经过天安门城楼,想起来若干年前我也在那里站过。见识到了国家大剧院,圆溜溜的金属鸡蛋,丑不可言。我还有机会在一幢高楼俯瞰到一大片完整的四合院,蛮有意思。北京还是比较灰蒙蒙的,到了周五居然是轻微的沙尘暴,早上起来看见太阳是白色的。如果空气好了,天篮了,即使北京很多房子很难看,北京的新貌会好很多。就此而言,上海的新建筑比较挺拔而优美一些。
3月10日周五晚上从北京飞回上海。整个礼拜白天晚上都排得满满的,遗憾的是没有见到正巧也在北京出差的HH小喽?ZYH,他对此怀恨在心,呵呵。但是我们周六在上海就碰面了,这是后话先不提。爸爸来虹桥机场接我,回家恶狠狠地睡了一觉,自此我的时差就全部倒过来了。到底是我的家,无论如何,不管是什么,都是我恢复和修养身息的地方。
2006/03/29
重回Yale(2006.3.21写完)
2月24日星期五早上,我坐上前去New Haven的火车。阳光灿烂,我没有睡意。火车经过 纽约开始向New Haven驶去的时候,我有些认真地看着窗外后退的路旁,尽管只是普通房屋甚至乱草涂鸦,我想看看是否有任何东西有半点熟悉。好像有,好像没有,现在写blog已是3月下旬,我记不起了,奇怪。
终于看到了站台上大大的New Haven标志,穿过Union Station的银色通道,好像顺着时间机器走回去。小小的火车站古色古香,还和以前一样。我拿起照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有人看见了就好奇地顺着我的镜头看去,他看见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火车告示牌,我看见的有回忆的重影,不过心情倒是很平静。
上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出租车,路上还远远地瞅到一眼我在Chapel Street的故居。车将我载到Marriott,即以前的Holiday Inn,有很多进步。接着我就慢慢走去Luce Hall,我的大本营。以前觉得还是有点距离的,这次却觉得New Haven很小,一下子就走到了。路名有点模糊,但是走起来还是熟门熟路,那些店,那些房子都是老样子,人们还是按照Yale的方式和节奏生活着。上海以外,New Haven是我度过最长时间的地方,重回此地,我就禁不住一个人在路上微微地笑。经过Au Bon Pain和Yorkside Pizza,我就对着以前和同学们坐过的地方多看一眼。
进了Luce Hall,有一点忐忑,就怕不期而遇什么恐怖人物,结果当然是没有。上了二楼,发现common room有了新面貌,沿墙多了一排橱,里面是有关国际关系和地区研究的著作,橱上方是世界地图,家具换了,位置也换了。很高兴见到了系里的秘书Kathy和管找工作的老师Felicia,他们都和原来一样。然后我下楼去向Nancy 打招呼。我跟她有点不打不相识:刚到Yale没多久上她的IR700,我因为不满她给我们的材料里充满对中国的偏见,年少轻狂,我就在上课时慷慨激昂了一番,事隔很久还常被同学提起,感觉这还是我在Yale做的几件比较酷的事情之一。后来毕业后我为她做斯里兰卡民族冲突的case,和她打了比较多的交道,她又为我找工作出过不少建议,我渐渐发现她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她给人的印象傲慢而女强人。这次看见她,她比以前瘦了,头发也白了些。她问过我工作情况后又问我有没有结婚,我以前可是只和她讲中国或者斯里兰卡如何如何的。后来我听说她上的那门IR 700被学生打分打得低,现在换了个老师教,不再有case study和小组合作。她自己又生了一场大病,才康复。看来这一年她过得不是太好,希望她新年转运吧。我为她有点伤感。
中午和Felicia及其它来分享经验教训的校友在一个教室里吃饭,以前在这里上过WTO的课,还记得那红脸的爱尔兰老教授。金枪鱼和Portabella 蘑菇的三明治真好吃,我居然吃了三个还意犹未尽,现在写blog又馋了。吃好了就去向学生们陈述了一下自己的经验教训,并回答了一些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充满幽默感,对人生有看似无厘头其实是大彻大悟的看法,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没有。也无所谓,反正人生很多事情,听再多道理也没用,一定要亲历一遍,甚至要吃点苦头,才听得进去,并有所领悟。痛苦和快乐都是人生的必要组成比分,听取别人的经验也可以避免一些痛苦,但是其实只有痛苦的感受才是深切的;只要苦头没有吃得进入绝境没有退路,吃点苦头还是必要的。宫殿里的快乐王子不知道除了快乐以外的其他感觉是什么样的,就此而言,快乐是浅薄的。当他成了雕塑,看见了城市里的苦难,他的心碎了。我们当然不要这么绝对,但是人生那么短,最好大方向是好的,但是当中痛苦一下也蛮值得回味。讲完了有个reception,我在common room里和同学老师聊了一会儿天,见到了Cheryl,我的DGS,她的小孩也大了一点,呵呵。接着和一个复旦的“学弟”和IR的“学妹”在校园里走了走(很讨厌这种称兄道弟的话,但是觉得还算精炼),又去Ashley吃了冰淇淋。接着又去一个新开的中餐馆和一帮据说也是复旦的人吃了一顿饭。一看,其中还有若干位认识。但是当年我在Yale时的老一辈复旦人都已经分布在New Haven以外的其他角落啦。
与此同时,我在费城的两位小喽罗正辛辛苦苦地在开往New Haven的路上。老大愿意招待他们 并为他们做导游,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一定要抓紧。但是,我在讲座以后等他们也等得不耐烦了,心里暗骂了他们无数遍,害得我未能安排去找Yale硕果仅存的几位朋友,只好等下次了。
我就一个人在夜幕中游荡,游荡到Cross Campus,意识到Sterling图书馆在周五晚上是关门的,只有CCL才开。比起Sterling,CCL是个简朴的图书馆,长在地下,是我曾经自修过的地方之一,然后常常到了深夜再走回我的Helen Hadley Hall。走进去CCL,一切都那么熟悉,那排自修间隙用来查查email开开小差的电脑、惨白的日光灯、书的味道以及安静,但是感觉又有些陌生,因为这几年来,它从未重新浮现于我的脑海。CCL是旧了,所以好像马上要关闭装修了,所幸我这次回来还看到它。我带着小毛羊四处逛逛, 把它放在书架上,书桌上,以它为模特拍照。它“作孽吧拉”的样子真可爱。我以为,来到这里,会为时光流逝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而感到后怕,甚至有一点痛,结果却没有什么深切感觉。人生的各个episode当时觉得是很严重,以后看看都只是笑话。对自己的麻木不仁有一丝失望,但也为自己的resilience感到放心。我坐在CCL给妈妈打电话,对面的大玻璃隐约透出自己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开心。
这也许是两个小喽?马上就要到New Haven的缘故。虽然我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很爽,但在美好的地方,我也希望朋友家人与我分享。《春光乍泄》里他们总是想一起去看那个瀑布,最后只有其中一个人去,心想本来应该是他们两人一起去的,心里酸酸的。
我在Marriott 和他们汇合,然后同去Yale Cabaret。当初本人可是每周两晚都去看的。近距离地看看这餐馆小话剧,让自己从平凡生活跳出来一会儿也很不错。我记得第一次看的是莎士比亚全集混在一起的搞笑剧,还有一次在很受伤之后坚持去看一个看也看不懂的哲学剧,居然看得全神贯注,真是有显著的移情作用。进入那个黑漆漆的小餐馆,点了甜点和啤酒,如同仪式一般回到从前,当然这次由于身边有了两个喽?,又有了新的意义。这次看的Epicene: or, the Silent Woman据说是Ben Johnson的原著,这个名字在学英美文学史的时候也还听过。在“In the highly unlikely event of fire”的套话以后,演出开始了。“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一个侄子用婚姻的圈套欺骗害怕吵闹的叔叔的遗产的故事”,老夸张的。全剧男女角色都是男人扮演。那些大个子男扮女人的角色最好玩,虽然一看就是男的,但是他们却把某些典型的女性特色演得很生动,带有戏剧性的夸张。距离这么近,他们又很大胆,非常具有冲击力。ZYQ和JHK一定觉得这表演很让他们出鼻血,哈哈。Cabaret散场,外面空气清冽,路灯昏黄,周末的晚上,温度和亮度都让我感到很熟悉。我们假冒学生,进到破破烂烂的建筑学院,乘了破破烂烂的电梯,来到顶楼,黑咕隆咚,没有什么风景。但是他们必须来一次。不管怎么样,他们作为游客,被我带进Yale的内脏转一圈,走走我的老路,也是好的,以后和他们也会多些共同语言,虽然他们没心没肺的,估计只是感叹怎么建筑学院的房子那么破。后来又在戏剧学院和HGS晃了一圈,然后就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饥肠辘辘的我们先去了Yale Bookstore 的咖啡店吃早饭。一起吃早饭本是蛮浪漫的事,可惜是和这两个俗人。先偷偷进了个college转了一圈后,我们就去了Art Gallery,它总算修好了。Gallery和我上过博弈论的艺术系的房子是连在一起的,不知不觉我们就走了过去。我和博弈论也是不打不相识,最初怕得要死,但是我很有毅力一定要把它征服,最后得了个珍贵的A。然后发现人生很多事情都有点Game Theory的味道,坦白和不坦白,第一次game和多次game所采取的策略是不同的,真是有趣。艺术系的黑砖螺旋楼梯和铁栅栏当初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令人想到监狱和古堡,好像有点顶风作案的刺激和危险,蛮有魅力。所以这次一定要过去再看看(并拍了很多照片)。然后又走进旁边一间教室。JHK和ZYQ都要过过当老师的瘾,在那里摆了若干个pose拍照。好像听见有人过来,赶紧去关门,被人看到了还是蛮不好意思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痴头怪脑的。
然后去了马路对面的Center for British Arts, 我一直喜欢它天窗洒下的日光。Yale虽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但是在我的强迫下,还是有许多地方可看。他们问我接下去计划如何,主要是指在哪里吃中饭,我说不知道。我能有什么计划?走一步算一步啦。之后看了Old Campus一带,再去了Battell Chapel。还记得开学典礼时,我坐在长凳上,看着教授们穿着袍子排队走向前台,风琴声悦耳又充满整个空间包围我,神圣又好玩。当时我对接下去的校园生活没有任何概念,对某些身边的细节也木知木觉。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我已经许久没有感慨了,这次回到当年坐过的地方,以为可以人再为地感慨一下,证明自己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结果我坐在那里也没有什么感觉。大概我太做作了,但也许是两个小喽?在场,阿拉也诗意不起来。多年后想想,人生大概是注定的,但把它看得太严重了,也就成了个笑话。
接下去去了著名的Beinecke珍稀图书馆。我实在太喜欢这个地方了,玻璃后堆至天花板的珍稀古书,大理石纹理的墙,弥漫着琥珀色的光色空气,我们就好像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蟑螂。小蟑螂们在这里拍了无数照片。
又饥肠辘辘的我们去了Chapel Street 半地下的Thai Taste去吃饭。记得很清楚的是和Hong, yingying和Kay(分别)在这里吃饭。Yingying,ZYQ,JHK和我差不多都算中学同学,这下子都算是来过美国的这个小角落,有意思。他们好像吃的是Pad Thai,我吃的是Drunken Noodles,我一直喜欢这个名字,可爱。Drunken Noodles。吃饭的时候发现一线阳光射入餐馆,出去一看,阴沉沉的小雪天变成了晴朗的蓝天。这令人心情开朗,那些室外的照片又很快再重拍一遍,色彩鲜明,校园很美丽。很多事情可遇不可求。最好不要拼命想一件事情,它就可能会发生,我们要学会以不变应万变。就好像我们预知这天要下雪,但是反正得风雨无阻地来,老天看到我的耐心比它好,于是就放晴了。还有之前这两位喽?都出了点状况,看上去好像来不了。他们大概有点烦,而我根本就没把人家的困难放在心上。还有若干天可以活动产生转机呢,怕什么?以我什么事都到最后一刻自动解决的直觉,最后困难果然都被化解,一切如愿。
接着去了Sterling图书馆,里里外外兜了个遍,包括那个精致的小庭院和音乐图书馆。又去了法学院,在Faculty Lounge挂着克林顿像的那间,我们发现一人躺在长椅下面,直挺挺地面朝下,吓人道怪,非常搞笑。JHK赶紧坐在一旁,与之合影留念。N多年后,此人成名,说不定也当上总统,JHK就可以拿出这张照片,说与之交情深厚,有照为证,从此发扬光大他招摇撞骗的生涯。但是也有可能JHK出名:在我的调教下,他成了武林高手,旁边倒下的此人就是他的手下败将。比较有趣的是战斗场所,这就像古龙写的武打书,两位大侠互相看看,运运气,就分出了胜负,根本不用打。所以在Yale法学院发生的一场恶战,人不知鬼不觉,只有事后JHK坐在椅子上自以为很帅地微笑着。我们还在以前上过中国法律改革的那间有点像法庭的教室摆pose拍了若干照。我真是一个威严慈祥又公正的大法官,他们则一看就是假的。
我们在Ashley吃了一次冰淇淋,号称康州最好的冰淇淋。我还在书店买了一个放毕业证书的镜框。人家学校的毕业证书都很拿得出手,我的毕业证书只是脆弱的一张纸,需要镜框保护一下,嘻嘻。
接着开车来到Luce Hall。平日周末这里都关门进不去。但是这次他们运气很好,门也开着,所以还得以进去转了一圈。他们还看见了我前一天讲座的海报,名字居然还在第一个,顿时,他们对我的崇敬,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接着沿着Prospect Street开,经过冰球馆(在那里金刚可以拖着美女在冰上转圈圈――什么破把戏),Betts House。到了神学院,我们溜进去。本想看看那个小教堂,结果一个人在黑暗中背对门坐着,不知道是在祷告还是打算练琴或者练气功,我们就没有打扰。神学院的墙上有历届毕业生的照片,包括几十或者近百年前的。一片静谧,不适合我们这种吵吵闹闹的人。
接着就想到附近的Lighthouse Park,那里本来就没啥可看,天黑了过去,想来也没啥损失,反而说不定有些黑夜的风味。果然如此,到了那里,我突然想起我也曾在月黑风高时到此一游过,哈哈,全忘记啦。
沙滩上有石头的海龟和海豚,我只记得后者,以前和爸妈来玩时见过。暗夜的海边,很安静,只有海浪声,一阵阵的。近处黑黑的,远处据说是长岛的灯光把天映得桔红亮亮的。旁边一个路灯,渐渐从灰白转亮到正常的白炽然后再啪地灭掉,把我们重新送入黑暗。能量集聚了再重新点亮,光和影就这样不断循环着。我们拍下三人映射在沙滩上的长长影子,很酷,可以当CD的封面。Yale这一带可拍照的镜头很多,人却不多,我们就可以没有干扰地狂拍,也感觉很自然。我们轮流停留在石海龟和海豚上,让照相机在三角架上长时间曝光,拍出很多很灵的照片。沙滩上还有个秋千,我已经几十年没有玩过了。这次反正也没有别人,阿拉就去放肆了一把,随着秋千做着单摆运动,我想我是不是就要做斜抛运动飞到海浪中了,真的飞出去就好玩啦――这种感觉真奇妙。三个人以灯塔为背景拍合照,从自拍到曝光的近20秒钟,大家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我只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虽然我似乎是个吵吵闹闹的人,我其实喜欢黑暗和安静。就像以前月光下无人的迈阿密海滩,我觉得我可以永远坐在那里。生命是来自大海的吧,所以每次坐在安静的海边,就感觉特别平静,脑子里什么也不想,慢慢地就清楚了。
Lighthouse后,我们去著名的Frank Pepe Pizza,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于是就叫了两个Pizza外卖。车在校园兜来兜去,找不到可以吃它们的地方。最后就索性停在停车场,在车里把Pizza吃了。Pizza还是热的,因为JHK把它们抱得很紧,哈哈。9点多启程,半夜就回到了费城。这一天大家都过得很开心。开心的劲头到第二天也没有缓过来。据说第二天下午5点钟JHK出门的时候,礼貌的他对人说Good Morning。
这次去了New Haven,回想一下,居然没有去老宿舍Helen Hadley Hall 去瞅一眼。可见也没有很急切地想去看,不然怎么会略去。也好,本以为这次回New Haven,会有相当的怀旧愁绪,结果也没有。就这样吧,生命的一段过去了就过去了,我要的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未来会什么样,未来的现值很难讲等于几;而现在的快乐如果是正的,我就要Seize the Day。
Mama Mia (2006.3.12)
由于那天大家战斗力太小,食物太多。留在费城这里的人虽然已经觉得看对方看得次数太多有些厌烦,本着艰苦朴素的精神和看在食物的面子上,第二天晚上又在一起吃火锅。然后又无聊地喝啤酒,本人又醉又困。幸好第二天不上班,去纽约更新自己的护照。起床是痛苦的,但天气是好的。
纽约热闹,时代广场更是热闹。虽然比较乱,但它传递的那种活力,禁不住感染我。美国有个广播主持人Howard Stern,据说口无遮拦极有特色,喜欢他的人非常喜欢,恨他的人很恨他。他终于要从公开的广播转到付费的卫星广播台去了,在那里说什么不受政府管制。以前有一次经过时代广场,看见一个club门口排着很长的队,大部分的人都是看上去文化不是很高的三四十岁左右的敦实白人,闹哄哄地说着怪话,看人的眼光都有些野。我忍不住问他们你们在干吗?一个人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干吗,反正Howard Stern在里面。我说你们要他签名吗?另一个人说,只是想说hello啦。我觉得这事儿挺无厘头的,好像只有在纽约才会发生。
我喜欢一个人在热闹的地方穿梭,自说自话,我行我素,甚至一个人在店里吃饭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看看“野眼”也是蛮有趣的事。很快在领事馆把事情办妥,我就在街上闲逛,最后去了27街的一个博物馆。看惯了高尚的艺术博物馆,换个主题也是应该的。再怎么遮遮掩掩,也需要严谨的科学态度,就像弗洛伊德一样。其实某些现代艺术又有点异曲同工,再次印证弗洛伊德关于本能、图腾禁忌以及文化的理论。博物馆里有点触目惊心,所以我看字比较多,同时还偷偷看看其他参观人士属于什么样的人群。最后又去Chinatown的鹿鸣春去吃了蟹粉小笼,以前和若干Yale同学来过此地,颇为想念其美味。我一个人霸占了一张小桌,边吃小笼边看杂志。小笼里有很多汤,不容易,却没有我记忆中的好吃。或者我早就将记忆进行了美化?那我如何还能相信自己的感觉?不过这一天自由自在,我过得还是很开心的。
2月13日晚上,虽然计算错误,我和ZYQ、JHK和他的S还是又一起吃了饭,并吃了汤圆,算是过元宵。好在我这个人是不在乎节日庆祝的,关键还是在于是否放假。不放假的话,哪一天意思意思都可以。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JHK等着去机场接S的那个晚上,他已经心不在焉了,似乎偏偏还有别人乱发短消息来骚扰他,害得他心神不定。一转眼,她周末又要走了,看来在中国工作的假期还不够多。
2月14日晚上和若干客户吃饭,偏偏这天是情人节,所有西餐馆都很夸张地满座,我们就去了Chinatown,然后随他们去了纽约,并在那里呆了几天出差。某一个晚上,莫名其妙地去看了百老汇音乐剧Mama Mia。ABBA是我最讨厌的乐队之一,所以这个基于ABBA歌曲的音乐剧根本不在我的备选清单上。但最后发现,这个音乐剧还是很有张力并且平易近人,那些歌改得也蛮合适,不难听。到最后也很热闹,我很喜欢。
生命也是这样,随着时间和经历,一点点向外推展着自我设定的限度。初中的时候觉得高三的人很成熟,等到自己到了这一步,也没啥感觉。大一时觉得大四很老,踏入社会简直就是一种必然的堕落。真的上了班,也没啥感觉。始终觉得自己就是自己,包括现在。我以不变应万变,但是我其实已经变了吧。自己似乎有一套模糊的哲学,随着境遇变化,可以不同地解释,但其实还是一致的,但又无法对之进行精确的表述,所以我总是原谅自己。情随事迁,某些自定的原则一条条地轰然倒下,伴随的是我自己沉默的惊讶。那些原则可能本来就不讲道理地执著和不切实际,相当幼稚。看得多了,知道了什么是现实,什么是不可避免。原来以为很多世事与我无关,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结果也发生了。原来以为我做不来的事,我也学会了,终于,我的容忍度大了,钝化了,不再那么大惊小怪。同时,我也发现自己并不十分了解自己:原来,我在坚持的同时也可灵活一把。就像我打定主意不看Mama Mia,结果天时地利人和就稀里糊涂地去看了,阿Q式地自认反正也没有更好的消磨时间方式,结果看了还不错。事实仿佛在说,凡事用不着那么绝对。这个关于自己的新发现有点吓人,好像一个人不当心发现自己有超自然的能力,不当心就用了,还不敢相信。另一个解释是,也许我当初的原则本来就是假惺惺的,是灌输给我的,或者遮掩的是其他深层动机,所以它们那么不堪一击。
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些站起来跟着歌又唱又跳的观众有点十三。我一直无法体会别人这么投入的冲动。
2月18日傍晚,JHK 突然出现,然后是ZYQ,我们吃了饭就去看电影Good Night Good Luck。这个电影我向往了很久,终于得以一看。黑白电影,讲一个有良心的电视主持人与麦卡锡斗争的故事。故事有些简单,居然还是个好结局,但主题是我喜欢的政治压迫与斗争,还微妙地讽刺着现实,所以我觉得它比King Kong好看。第二天我们又去JHK的Delaware巢中瞄了一眼,看了个周星驰的电影,我现在已经记不起名字了。2月20日放假,承蒙同事W盛意,我去他们家吃晚饭。虽然我很困,家常菜却很好吃。W一直在和两个女儿玩,家里热闹得要命,他的太太关心地和我聊天。他们都对我很好。我是蛮快乐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以为他们的生活才是标准的幸福生活,从而对我有了同情。其实幸福各种各样,况且我也没有说要排斥他们式样的幸福,只不过大家的风格和时机都不同而已。
2月23日,因为Wachovia赞助费城交响乐团,员工可以拿音乐会的免费票子。作为老大,我一直对小喽罗很好,于是就叫上ZYQ和JHK这两个人。这天是Eschenbach指挥贝多芬的第六交响曲《田园》,先是解构地解释一遍,弹一些关键的音,最后再连起来演奏一遍。特别有趣的是,他叫楼下前排的听众弹手指作小雨声,后排听众拍手作大雨声,楼上旁边的听众吹风,楼上后面的跺脚作雷声。然后他指挥我们演出一场雷雨从开始到结束,真好玩。如果听音乐能像在家一样躺在地毯上就好了;老老实实地坐着听交响乐,人又有些困,还是有些累的,嘻嘻。
第二天,我去了New Haven。我对之期待已久,所以会另起篇幅。
废城(2006.3.12写完)
近中午的时候到了纽约,原来JHK还打算直奔大都会博物馆,但是这时候我们觉得吃饭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于是去了第九大道上的大四川,好吃,吃得精光,什么吃素不杀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们接着就走向时代广场,在一条小路上突然看到很多警察集合,场面蔚为壮观。晚上12点一个球要掉下来迎接新年,游人无数,这些警察就是准备来维持秩序的。我们老老实实地在他们面前经过,但是走了一半又折返,因为我起了要拍照的念头,于是就壮着胆,把他们拍了下来。然后我们越来越猖狂,就以他们为背景拍照。事后看见在照片中,若干警察茫然地望着我们。
向时代广场走近,马路中间被封起来了。 越走发现人越多,很多人都坐在地上聊天,为了看晚上那个球掉下来,这就像读大学的时候,大家要拿一本书去教室占位子。人们看上去都很高兴。有些商家拿了无数可充气的弯棒头作为宣传品散发,散落了一地,走在上面滑滑的。人行道上摩肩擦踵,最后直到彻底堵住无法前进。我们决定改道而行前去Grand Central,各自上了地铁和火车,作鸟兽散,前去各自的目的地。
我是要去HP家,上次自New Haven一别,还没见过她,所以当然要去。7号地铁驶出地面以后,发现外面早已飘起鹅毛大雪。按图索骥找到HP家,看到了LJ ,HW, CY, TC 和JW,大家看上去状态都很不错。他们在打牌,我也无所事事,就等着去Flushing吃饭。席间,我第一次见到的一个据说也是复旦的人听见所有人都喊我毛羊,我也应得很起劲,就问我什么羊,我说就是一只羊的羊,他犹豫地回答说,噢。后来我想,他一定以为这是我的名字了,姓毛还正常,爹妈怎么会给我起个名字“羊”,真好笑。回到HP家,他们继续打牌,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可娱乐的,就在一边装模作样地看我带去的Economist,也不怎么看得进去,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Anderson Cooper在时代广场实况转播那个球掉下来,想想我下午曾在那里,如果我们一直就呆在那里大概也会傻得刺激。晚上我就住在HP和LJ家,睡觉前聊了一阵子。时间过得真快。我以前在New Haven就和他们在一起呆了很久很久。在美国读书工作就是这样,在一个地方呆了一阵子,后来就要以此地点向外辐射,在地球上进行位移。好在有MSN, 总是能和小绿人保持联系,即使不说话,也看见状态,好像就在楼上一样。但也许这样就可以了。
第二天上午和他们告别,乘地铁去找Bin 和他的Joy。时间估量有误,我恶狠狠地迟到了一番,他们被迫在Toy R Us的店里假扮了许久的童心,见到我的时候,他们有揪着我围巾下毒手的企图,呵呵。我们去了一家日本店Minado吃中饭,颇为超值,他们也真能吃,哈哈。
ZYQ, JHK和我的新年节目差不多同时结束。我在世贸中心废墟那里碰到JHK,然后乘了PATH去Jersey与ZYQ会合,一起开回费城。路上,JHK说他同学送他两个粽子,我听了很馋,我们说晚上把它们吃掉。到了费城,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决定到我家去把冰箱里的东西扫荡一遍充饥。在我家若干个Block之处找到了停车位,下车时,我想起了我们没有拿粽子,但是没好意思说,因为其所有权属于JHK,万一他在途中改变了主意决定独吞也很难讲,我一说出来,大家都会很没面子。结果到了家,大家开始张罗着烧饭,他们突然想起了粽子,问我要不要去拿。我很客气地说,不要那么麻烦了吧。他们到底是跟老大也跟了一阵子了,听出了我口气中的虚伪,于是就顶着寒风走回车去把粽子拿来。粽子蒸好了,发现只有其中一只是肉的,唉。很多天以后,我看到他们,忍不住坦白了我关于粽子的心路历程,招致一顿愤恨。看来,过了坦白的时机再坦白还不如不坦白。要沉默不如就永远沉默下去,等到大家都忘了粽子的事情,这件事的任何significance也就消失了,就好像我们从来不曾去吃过粽子一般。饭后无聊的我们,又借助手机和MSN,和远在Charlotte的同是中学同学的yiyi进行会议电话,无聊又无赖。
1月2日晚上,我飞去Charlotte出差。在认领行李处同时守望着5个转盘近2个小时,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我的行李,半夜12点多才到了酒店。好在有yiyi帮忙,第二天和客户见面不至于狼狈到穿牛仔裤的程度。US Airways实在是太糟糕了。3号晚上,我去了yiyi家,她家很广阔,空空荡荡的,我吃了她做的美味馄饨,看到了她的新车。想想美国这么大,我们是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现在居然在同一个银行上班,不容易。在Charlotte一呆就是两个礼拜。这次学聪明了,找了个有厨房的地方住,这样我可以烧水喝茶煮方便面;另外还有yiyi时不时可以骚扰一下,所以我这次对缺乏生活乐趣的Charlotte没有很多的抱怨,而且时间一晃就过去了。1月10日晚上去看了火箭队和Charlotte山猫队的NBA篮球赛。姚明受伤仍然未能上场,但是这场比赛激烈异常,好几次在最后一秒钟将比分扳平,然后继续打加时赛,看得很紧张。这场球比11月时看费城76人队对波特兰死水微澜的那场比赛要好多了。但我总觉得什么事都引不起我100%的兴趣,比赛双方都和我没有关系,输赢没有切肤之痛。
1月13日周五,经过much ado about nothing, 我最终还是回了费城,过一个长周末:周一是马丁路德纪念日。下了飞机,费城天气好极了,我心情也很好。立刻打电话给ZYQ及JHK,以很典型的老大态度叫他们晚上一起去吃饭,只要有的饭吃,他们是一定要来,挡也挡不住的。ZYQ总是说Four Rivers老板娘的态度差,但是每次我去,她就对我们很客气,还要开开玩笑。可见老大出马就是不一样。接下去,就到我家去喝茶。ZYQ的爸爸以前给他带了个卡拉OK的DVD机,被人借去又还来正好在他车里,于是就拿出来玩。我觉得在家唱卡拉OK很“现世”,特别是在美国更是滑稽,况且效果又远不如店里,我怕傻。但是ZYQ不怕傻,他好像会唱很多歌,阿拉则都没有听到过。而且凭良心而言他很敢唱,唱得也不错。所以他不傻,我傻。最后在威逼利诱下,我也瞎唱了几个,有点惊讶地发现,我已经想不起来当初在上海有限几次唱歌时我都唱些什么“拿手的”歌,而且即使找出来,也已经忘记了不少词和曲是如何配合的了。虽然我说话一副老大气势,唱歌的声音却出不来。上次回上海我又未完成的愿望,就是去钱柜唱一次歌,这一晚上我就决定这个愿望可以放弃了,因为唱歌太困难了。JHK好像要喝了啤酒壮了胆才愿意唱,所以他比我还要傻。后来小鸟和肚子都开始叫了,UFO方便面泡过了头,被诬蔑为不好吃。它很生气。
第二天,我们居然又碰头了,一起吃了中饭,再去看电影《金刚》。我还记得电影史里会提到的原版黑白片《金刚》的镜头:大猩猩和帝国大厦。这个新版,拍得很娱乐,也很吸引人。但我总是觉得这个电影从头到尾都是没事找事,关键人物总是死不了。那个人干吗一定要去探险呢,那个女主角为什么怎么摔衣服都不破而且一点不走光呢?美女突然不再害怕猩猩,并有了些爱怜之情。这是多么老套的美女和野兽的故事,人们以为,美色,或者说得好听点,爱情可以征服一切,再野蛮的人(在这里是猩猩)还是有点温存可以被唤醒。当我看到猩猩和美女在中央公园的冰上滑来滑去转圈圈,一阵头晕,原来这是灵长目都会的把戏。我曾经还以为它是多么浪漫的一招,哈哈。但是以上所有评论的前提是,这是一个公猩猩,与美女互相有了好感――但是谁知道呢?反正最后,猩猩坠下帝国大厦,美女是和歪鼻子男拥吻的。如果美女和猩猩之间真的有什么,她会立刻这样么?最多借个肩膀靠一靠吧。不过一个人同时喜欢一个以上的对象也是有可能的事。总之,这个电影想说什么,不太清楚。我很难感动,但这3个小时还是值得花的,因为不看这个电影,我们就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可做。在看电影前,我被收票子的黑老头开了个低俗的玩笑。人在美国,diversity training又上了多了,但我这么善良反应又迟钝的人当时并没有立刻反击。事后觉得很不爽。幸好这个人一直在那里,第二次过去,就也嘲了他一句,他就讪讪地笑。身边两位小喽?认为这是看到他们的结果,我属于狐假虎威。他们自我感觉好一点就好一点吧。电影后,我们又去Four Rivers吃饭,老板娘算是认得我们了。这一晚下了点雪,他们突然就起了杀机,撸起车上的积雪打了起来。等到他们企图对我下手,才开始后悔,原来我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毫不手软的,不但扔还要灌:生命就是这样充满了惊奇的。打完仗,恢复平静,路灯昏黄,路边停着的车上积雪被抓得乱七八糟。再后来,啤酒和难吃的红酒令我这个从不会打牌的人起了同情心,陪他们打了幼儿园小班水平的牌,居然还有很市井的惩罚。这么俗的事情,我以前肯定是不会做的。但他们以为我大学生活始终老老实实地在读书,有必要让我补一补课,也许这还不是一个最坏的主意。第二天阳光灿烂,雪无影无踪,就好像不知不觉消失的时间。晚上,他们又来我家吃晚饭,接着又打没有智商的牌…第三天,JHK连吃两张停车罚单,我猜他大概阿Q地以为这也算是一个美国经历,但事实上,我发现他受的大概是内伤,当时一下子看不出来,后来就会时不时提起,并自称到了费城就有了一定的心理障碍,这让我想到鲁迅笔下的人物。他说回国以后自己轻了很多,我想,罚单功不可没。这一天中午我们吃了广式小点心,一般般。其实,我对饮茶不太感兴趣,怀念只是以前在陕西南路的美心和HH小喽罗一起吃的,也许其实是HH的小喽罗秀色可餐。晚上我又可怜兮兮地去机场去Charlotte 继续出差。齐秦的歌在黑暗的车中真好听。
和ZYQ,JHK在中学同班不到一年,我对那个班级不熟也无甚深深怀念的内容,和他们其实基本上也没说过什么话,没有什么印象也没有什么共同的回忆。只记得他们功课好,因此大概也很聪明。用力回忆,记得瞥见ZYQ好像有点“鲜格格”地走去帮助前排同学解题;另外一次,物理测验最后一道大题目全班只有JHK做出来,老师表扬完毕,他就得意洋洋地领了卷子下去 ---- 我怕是有些妒嫉,呵呵。当初,在产生一点小妒嫉一点小不屑的感觉的时候, 怎么会知道在接下去那么多年里这些根本从不在脑海中跳出来的名字,突然又在费城变成了实物,并在一起玩。生命实在有点令人惊讶甚至可怕。全球化和科技的发展使人更容易地转移物理位置,人和人之间好像海上的船只,各有自己的航线,有时候正好重合,就一起开一阵,不久然后就又分开啦,就这么一回事。中学时,我肯定以为大家本来就不搭界以后就更加不搭界啦,结果天晓得怎么会大家都在费城呆上一阵子。也许生命的不可知就是它最有意思的地方。人是那么无知,以为是绝对透彻的境地往往并不是那样,这只有事后才晓得。次数多了,上升成为理论,但对此又无能为力,最后大概只好始终保持因地制宜、不断努力但是差不多就可以了的态度,一笑了之。这种领悟可以使人很积极,也可以使人很消极,就看如何平衡了,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固定的最优平衡点。有时候想很努力很积极很健康,有时候想听之任之看看事情到底会多糟。
我是醒着的话就一定要放音乐的人。每次ZYQ和JHK到我家来,也不例外。虽然我们各自长大,但还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所以在听过的流行老歌中还是可以找到一点通感。这些歌应该给各自带来不同的具体回忆,或者没有具体回忆,只是泛起某种年代的味道,所以(我想)我们其实都默默地听着想自己的心事,为不同的事和时间的流逝叹息。但我经常在歌未放完的时候,就切掉放别的歌,只因为我更喜欢后者。也许是我喜新厌旧,但也许是我容不得过分忧郁而喜欢故意煞风景。
费城真是一个废城。
2006/02/11
慕尼黑/断背山 (2006.2.8写完)
我一直喜欢政治性比较强的电影。这部斯皮尔伯格的新片,讲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以色列9名运动员被巴勒斯坦某组织挟为人质,最后全部丧生。然后,以色列的情报局就派出一帮特工按照名单逐个将当时参与这项恐怖活动的人暗杀。但是渐渐的,参与暗杀的以色列特工开始扪心自问这样做的意义。电影结束了,没有结论。拍得比较惊险,场面也逼真血腥。这个电影显然试图讨论中东问题。虽然以色列人被赋予更多的人性,并且会反思自己的行为,但是其中的巴勒斯坦人至少没有被描绘成一心只想杀人的恐怖分子。被认为当时参加恐怖活动的人不少已经退休了,以普通人的身份隐藏在欧洲等地,也有自己热爱的家庭。人类都是相通的,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如家园)的观点也是相同的,可惜资源有限,人心都有排他性,最后就是竭尽全力的争夺,无休无止。一个少年眼见自己的亲人被以色列特工杀死,这一幕显然是创伤和切身仇恨的来源。电影快结束的时候,就看见他正式成了武装组织的一员。
电影表现了人在个人和国家的层面上有多少自我矛盾的地方,又需要一个正义的借口使自己继续下去。在一定程度上,正义和非正义的手段或目的界限变得模糊了。电影里那个以色列女总理在布置暗杀任务的时候说,Every civilization finds it necessary to negotiate compromises with its own values。
巴勒斯坦人如果看了这个电影,肯定觉得它还是充满偏见的;但是凭心而论,作为犹太裔美国导演,斯皮尔伯格还是对表现问题的复杂性做出了一定的努力,虽然我觉得这个电影还可以再微妙一点。我以前看过讲波黑战争的《No Man’s Land》,也是共同的人性和战争中民族仇恨的冲突,最后以黑色幽默式悲剧收场,人物的描画略有stereotype,但是情节本身戏剧冲突更强(不同于《慕尼黑》的追杀)。它得了当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我强烈推荐。
但我大概是比较麻木的人,看完电影出来,走在傍晚清冽微冷的空气中,立刻就改变了心情,想着下一个节目了。但是他们却好像颇受影响,快乐的圣诞节看这个似乎不太应景,两人还继续讨论电影里的某些细节,而我根本就不试图仔细回忆并搞清楚了。我就是不愿为不必要的东西动脑筋。我节约自己的脑子,不求甚解。或者我只在写blog的时候才思考?
最近,穆斯林世界为丹麦报纸诬蔑先知的漫画震怒了,愤怒的火焰蔓延了全世界。我每天早上被新闻唤醒,听到抗议浪潮愈演愈烈,就一下子会很醒。丹麦挪威这种偏僻的小国闹出这种事情恐怕有点招架不住。美国讲究政治上正确,即使911之后,他们还强调说反对的是伊斯兰的恐怖分子,对于伊斯兰教依然是尊重的。但大家都知道,人的情绪、潜意识和说话是分不那么清楚的。据说这次丹麦漫画中显示默罕默德将一颗炸弹放在他的穆斯林缠头巾上,而伊斯兰教义禁止描绘先知默罕默德或安拉。漫画作家和刊登报纸至今还坚持着言论自由。我觉得这很幼稚,言论自由是好的,但这个世界上难道真有绝对的言论自由吗?为什么要去攻击人家宗教的至神呢? 难道他不知道宗教容忍和尊重吗?一些莫名其妙的欧洲小国自己日子过的很好,在世界政治上都没有什么分量,对国外也不甚了解,老是跟在美国英国后面(因为文化和意识形态相近,这样做好像最保险),听风就是雨的,然后谴责起其他国家和文明的时候,经常是Out of Context, 没头没脑,又十分起劲。我相信他们有些主张确实是出自其理想而非仅仅本国利益的考虑,而被批评对象则应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但是他们那种居高临下(而且其实是站在人家肩上的,自己又没有什么资本)的态度令人抗拒。要达成一个目的,有许多手段;要说一句话,也有不同的说法,就要看当事人和具体情况了。
大部分国家和媒体都对漫画内容进行了批评。可是现在怒火已经成了暴力,无数的抗议,若干丹麦挪威大使馆等遭袭击焚烧,若干示威者有被警察打死。这不只是一幅漫画吧,多年来穆斯林世界的不满都一起爆发了,有些可能是源于内在价值的不兼容,而有些则是对西方以自己为标杆,又实行双重标准的不满,等等。有些有道理有些没道理;当然,什么是道理也很难讲。事情变丑了,这里媒体的关注就变了,推断那些穆斯林国家政府是否暗地纵容这一切。我同意暴力是错的,但是这里媒体实在太缺乏自省和自我批评的能力,总是关注着别人的错,并有各种阴谋的理论。
上街示威不是民主吗?巴勒斯坦民主选出了哈马斯政府?为什么民主一定要有西方喜闻乐见的结果才行?否则就是操纵的或者被误导的?
我很难不想到去年4月的抗日,虽然规模性质都不同。当时导火线比这漫画“官方”得多:是日本政府而非日本报纸漫画;反应也轻得多:很多人的示威和一点点暴力----最后也莫名其妙地不了了之。当时,这里的媒体就大谈这种民主的表现是中国政府操纵的,而对日本的罪过一笔带过,或者貌似中立地陈述事实(而其实就是粉饰)。
90年代,Huntington在《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认为人类世界冲突的最基本不再是意识形态或是经济原因造成的,最新趋势是文明之间的冲突。人类历史最先是王国之间的冲突,打来打去的。这种情况延续到了了一战结束,就成了意识形态之间的冲突,在冷战时期,就是两超级大国及其同盟所代表的意识形态之间的对峙。以上主要是西方世界的冲突,而随着冷战结束,政治舞台移植全球,中心内容成了西方文明和非西方文明之间的互动。这种说法以西方为中心,但仅仅以当前局势看看,好像颇有道理。
说不定,民不民主无所谓,什么主义也所谓,所谓意识形态还是比较摸不着的东西。现在他们觉得不舒服的就是中国人还有阿拉伯人跟他们不一样,出自不同的文明。我这里剽窃一点别人的高见:伊斯兰对于侮辱他们文明后作出的反应比较激烈,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现在经济政治地位比较低,所以愈加敏感。当初基督教十字军东征,也很暴力,不晓得出于什么心态。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古巴比伦、古埃及、古代中国、古印度是世界文明最早的发源地,但后来在实力上都输给了现在的西方世界,而后者居然有时候还说要让这些地域的国家加入文明世界,真是没大没小。不过话说回来,历史虽然是宝贵的财富,但辉煌的过去显然不是现在牛的资本。经济还是要紧的。中国和印度现在在很多方面竞争力很强,让美国人很紧张,那些没能耐的家伙一样乱骂,不管中国和印度制度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骂的时候一口一个Communist China,那也就是说起来比较顺口而已。他们真是一点不懂与时俱进。
我扯远了。
《慕尼黑》电影后接下去的节目很应景,我们去看了柴科夫斯基的芭蕾舞剧《胡桃夹子》,我喜欢它的海报,大红的底色上,歪出来一个咬胡桃的木头兵,小胡子幽默地上翘着。它的音乐是听了很耳熟的,故事又是童话,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东东都来跳舞,有趣又美好。美中不足的是,正因为是童话,一开头有不少小朋友也客串,那水平肯定是和专业的成人差很多的,我对小朋友的可爱无法充分欣赏,就不停地盼望他们快点退场,而他们的父母在台下或后台一定满怀激动热泪盈眶地看着自己的小孩,从中看到了光明美好的未来。最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咳,看来我做人不太厚道。高雅以后,我们再去Chinatown吃夜宵。
之前10月1日国庆节的时候,我去看了一次《天鹅湖》芭蕾舞。布景和服装都很唯美。舞台上有一面昏暗的大镜子,演员们在舞台上跳舞,映在镜子里,造成似梦似幻的效果。柴科夫斯基的音乐从小时候开始就听得非常熟了。有些音乐和某些时间阶段和记忆还连在一起。我对天鹅湖故事本身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这些音乐引起了我很深的忧郁,叹息失落的时光。而音乐总是能放大一个人的感觉和情绪的,于是我有点想哭,不过又没到哭得出来的程度。所以,我就边惊讶地开着回忆的小差边看芭蕾舞。
发现自己还真是个文化人。12月13日晚上,还去听了费城交响乐团演出亨德尔的清唱剧《弥赛亚》,因为圣诞节快要到了。第一部分耶稣诞生;第二部分耶稣为拯救人类,四处传播福音以及受难而被钉死于十字架上;第三部分则是耶稣显圣复活的故事和赞美诗。也算一场经历了。
12月30日周五晚上,算是庆祝ZYQ和JHK差不多同时的生日,我们很没原则地去Delaware河边一家日本餐馆庆祝。(算了算了,早就晚节不保了。)夜景不错,食物一般。接着我们就去看李安的电影Brokeback Mountain(《断背山》)。
电影一开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扣人心弦的几个吉他音符和美丽的风景,天好像很蓝很蓝,还有很多很多的毛羊。两个孤独的牛仔在放羊的时候,某一夜突然从那种兄弟一样的友情突然变成了同志之爱。但这终究是很难被接受的事。他们分开后各自回乡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但几年以后他们又碰到了,在接下去十多年里,他们定期一同去山里钓鱼。最后,这个有点沉闷的电影结束得比较毒辣,让人觉得有点痛。这个电影好像是说,如果不讨论道德和世俗的束缚,这爱情是很长很真的。不过,他们迫于世俗压力,各自结婚,对他们的妻子来说真是一场彻底的悲剧,很不道德。欺骗和隐瞒最不好,得知真相更是令人绝望。这个电影拍得挺含蓄,大概纯粹是爱情电影。相比下来,我还是喜欢王家卫的《春光乍泄》,张国荣和梁朝伟。描写的不光光只是一段无可救药的爱情,还有一种流落异乡热闹中的孤寂,让我心有戚戚。
大概是吧,我相信某种同性之间也可以有真爱的。同性恋的成因也没有彻底搞清楚,有可能是先天的,如用左手的人;也可能是后天环境诱导出来的。有的人说这不符合自然规律,因为这样人类无法繁衍,所以不正常。我觉得这个说法不成立,因为自然规律并不仅仅是要一味繁衍,必也有另一体制限制它,比如自然选择,但我不是说同性恋是自然选择。逻辑地说,如果用左右手没有对错,同性恋和异性恋也没有对错。现在想想奇怪啊,为什么异性相吸?这是我们天生的还是后天被灌输的?为什么大部分人是异性恋呢?这个成因大概也没有搞清楚,也没有人去试图搞清楚吧。
现在我开始觉得什么是真理也值得怀疑。我喜欢从Bill Maher那里听来的一句话,Truth by Consensus。大家意见一致,这个一致也就成了真理的版本。就像民主,民意首先是可以政客和舆论引导的,而政客为了赢得公职,会去迎合这种民意。以前在学政治科学的博弈论的时候,讲到Agenda Setting,简单地说,就是在政客在竞选时,如果其目的就是要赢得竞选,而他提出的政纲是数轴上的一个点,左边是极左,右边是极右,而选民的偏好是在数轴上的某一段,在哪个点的政纲可以得到最多的票数是一种战略性的计算。在我看来,这样的政客就真是(被动的)政客,而所谓政治家则是可以先去左右民意的具有领导才能的人,他的Agenda Setting具有更多的主观能动性。就在写这个Blog的这个瞬间,我觉得自己是个怀疑论者,追究一下,任何事都是不可知,没有绝对的了解。我们还那么坚持自己的立场干什么?一切好像都是错误的印象。
ZYQ和JHK的自我意识很强,看《断背山》时坚决不肯坐在一起,要我坐在中间以避嫌,电影散场以后,也不肯并排走。其实谁认识他们?谁又在乎呢?弗洛伊德说人从小就开始做白日梦,作家的创作有一定程度是就是这个白日梦的继续,对于其中的角色往往有代入的成分。作为艺术作品的接收者观众,多半也自觉不自觉地有了代入。好像男生对这个题材接受度比女生低,可能还是大男人主义在作怪。所以在看这个电影的时候就,这两位男生就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过忍一忍就好了。而我对男主角不会有代入的感觉,再加上电影都没拍什么,所以觉得没有问题,还觉得其中一位比较帅,呵呵。他们不承认我的分析有道理,但我是老大,他们任何辩解都是徒劳。
这次主要是围绕两个电影,还有一堆添头。
2006/01/23
滑雪的进化论(2006.1.22)
滑雪原来还要装备,我们三人当天晚上就急吼吼地去JHK被临时放逐的Delaware临时抱佛脚地采购。采购完毕以后去一个黑咕隆咚的美式餐厅吃饭。第二天晚上,我请若干国内银行在我们这里培训若干月的领导来我家吃饭,就问ZYQ和JHK要不要一起来。我以为他们不会有兴趣,结果他们一听马上说好,哈哈。其实他们之前听我讲起,就想过来凑合一下,只不过不好意思说,这下我一提,马上说好。看来他们做人还是蛮假惺惺的。礼拜六晚上,有我烧的菜、领导们的五粮液和炒花生米和这两位中学同学的肉食。我们这些洋盘很为第二天的滑雪激动,但也可能有一点点白酒的缘故。
星期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这个叫做 Roundtop的地方,两个多小时的车程。11点出头一点我们就穿戴停当站在了雪场上,滑雪靴子又硬又重,目的大概是使我们像不倒翁,同时保护踝关节;滑雪板和滑雪杖也重。这一天是重体力活。我们先跟老师上了一阵子入门课,雪场上就此回荡着我的尖叫声。大概我们不得要领,或者天资愚钝,他对我们不放心,教了很久,我们也在低难度的地方一遍遍地练。
终于饥肠辘辘,我们就去步履艰难地去吃中饭。休息了一会儿,再接再厉。其间有不少戏剧性场面。老师叫我们集中到山坡上头,一个个滑下去给他看。但我刚一上去,还没轮到我,我就无法停止自己,飞速滑了下去。正前方有两个用滑雪板的人并排坐在雪地上休息,听见我呼啸而来,两人抬起脚,往两边一歪,中间分出一条路让我过去,我撞到网上就停下了。ZYQ则直直地冲向一个造雪机的柱子,好在外面有保护。他花了很大的力气,就是起不来,JHK去拉他,还是拉也拉不起来,艰难异常,我就想到动物世界的镜头。我也有先人后己的可贵精神,一次当我飞速滑下的时候,发现JHK站在那里挡了我的道,我完全可以不转弯地把他撞到,但是看在他放逐美国就几个月,我不可欺人太甚,还是在他身边转了弯,让自己壮烈地倒下。我想我是勇敢的,以各种姿势速度怎么摔也不怕,有一次还飞到了上山坡的传送带上,差一点有五马分尸的危险。
慢慢的,终于摸出一点门道了,似乎可以控制自己了。6点多又去休息吃了点东西,总结经验教训。出来后,我们决定上一个难度。之前小山坡上的每一粒雪大概都认得我们了。我们义无反顾地上了缆车,在空中俯瞰脚下的山坡,颇为惴惴,终于到了目的地。我们没有心理准备,下缆车的时候同时恶狠狠地摔了一跤。由于我们挡了路,后面的人也跟着摔。狂笑。
然后,我们发现情况并不那么好笑,这里显然比练习场陡了许多,而且长了许多。看看地图,有两个大弯,大概也有600米长,天已经黑了,探照灯把雪地照得亮亮的,滑雪的人也不多了。山边则黑洞洞的,不知道是空的还是树。没有保护网,如果我飞出去怎么办。但是,已经到了这里,我也没有别的选择,这好像武打书里,侠客在无边雪地上感到的凄凉孤寂。
我先向下滑了一段,感到速度快得有些害怕,就试图转弯停下,结果转过头,人就变得背对山坡往下滑,最后倒下。山坡蛮陡的,站都站不起来,觉得微小的用力,就会使我掉下去。ZYQ和JHK好像还没下来,他们也是自身难保,我的最后一段滑得不错,还稳稳地停下。
终于大家都下来了,狼狈不堪, 为未能成功征服这一山坡感到郁闷。重回练习场,大概有心理障碍,水平还不如先前,但是坚持练。终于,我们说还是最后再去一次吧。悲壮的音乐再次响起,我们又上了缆车,下车的时候有个好兆头,这次大家没有摔跤。
这么快又来到了这个地方,有点像做梦一样。第一次滑不知道地形地势,这次有了了解,总算有帮助。我现在回想一下,摔跤大概是我自己要摔的,觉得自己速度太快,需要限制一下,照老师说的,就要转个弯,但是甚至我这个开车水平低下的人都应该知道,转弯要减速,我却在最高速的时候转弯,人不飞出去才怪。我吸了口气,镇定地向下冲,笔笔直地往下,耳边风声呼呼,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爽过。这一轮,ZYQ和JHK也有进步。
虽然我们为自己的进步太慢有些不满,但是总的来说,这一天过得还是非常有意义,或者可以用惨烈来形容。雪场10点打烊,我们才离开。去除休息吃饭的时间,我们滑了近10个小时。这件事本身就是意志力的极佳体现,我很佩服自己,他们也值得顺便表扬一番。换回自己的鞋子,走路轻得都不会了。可怜的ZYQ还要继续开车。我们就一路上放音乐吃东西,并打电话给远在Charlotte的yiyi进行骚扰,懂车的人为她出谋划策。
这一天估计我加起来摔了50 跤也不止,而且都是恶狠狠的。滑雪前一天我们看了动画片上海话版本的《猫和老鼠》,里面的动物打架摔跤报复都是飞来弹去,乒乒乓乓的。我们这一天像极了猫和老鼠,怎么摔都有,夸张得要命,屡摔屡战,想到就觉得好笑。滑雪是刺激的,摔跤也是刺激的。每次在将摔而未摔的瞬间,往往也是高速的时候,我的思想倒很平静,做好准备,有豁出去的念头。我好奇能摔得有多狠,想知道我的极限在哪里。一个人在安静空旷的半山雪地里发呆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像羊,倒像个狼。我想,我幸好生在中国,家教又严,不然我会成为如何危险的人物。当然,我们运气还是不错,四肢健全地回了家。
到了家,已经近凌晨一点。前一天晚上已经睡眠不足,所以,我一进门就累得倒在地上,醒来发现已经早上7点多了。暗笑,我这辈子还没这么放肆过呢。早上有客户拜访,中午还有饭局,我赶紧起来梳洗,穿了西装去上班,还是觉得不会走路。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大老板讲起我的周末,也算个滑雪高手的他听了我的10小时滑雪经历,感到很佩服。同时,他也让我意识到我们昨天的老师漏了许多关键窍门没有教给我们,以至于我们摸索了那么久。原来,我们就像猿人学会用火使用工具,要吃许多苦头,才学会,最后才变成人,我们稀里糊涂就成了达尔文的现代案例。
圣诞节前,他们两人又换了地方去滑雪,据说那个地方比我们去的Roundtop容易很多,这样看来,我们当初从猿变成人还是高起点的。他们还说自己技艺大长,这是至今没有对证,有待考证的事。
韩国和闹钟 (2006.1.22 )
我们去了费城Chinatown的真川味吃饭,该饭店英文名叫作Four Rivers。以前,我那懂中文的日本同学评论道,这不就是四川嘛!还有一个人美国人对我不知道Middle Kingdom就是中国感到非常惊讶。是的,很多时候,对于地名,本国人都意识不到它的意思了。不过也有例外,韩国人把首都的中文名字从汉城改为首尔,就是不想和中国有关。其实,我们在说汉城的时候,从来就不觉得这和中国有什么关系。就像美国就是美国,并非什么美丽的国家。
韩国人的民族主义比我们民族主义更强一些,也可能更加血性一点,在抗日方面就可以看出来。只不过因为中国是共产主义又是大国,西方就脑筋也不动地习惯性地谴责中国。但中国人不可因为与韩国有共同的日本历史问题,就以为他们和我们是一伙儿的。各国的文化历史政治环境不同,想法很多还是不一样的。
有一次,韩国同事误解了我的意思,突然开始教育我。她说,中国害得南北朝鲜分裂,要负责任。照她的说法,美国和南朝鲜差不多就要收复北边了,结果中国人一掺和,就打不过去了,最后南北就分裂至今。我对那段历史并不熟悉,但不管怎样,中国当年的抗美援朝之终极目标好像不是要分裂朝鲜吧。这场战争多方卷入,是地区军事平衡之间的争斗。不管对这战争历史评价如何,就当时的社会情况而言,毛泽东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紧张自己所紧张的,要防止帝国主义进一步打进中国。我理解她作为韩国人,看到自己民族分成两半很郁闷,但是她怎么可以指望我向她说对不起,说我们中国把你们搞分裂了呢?我说,毛泽东的中国和现在的中国很不一样了,况且现在,中国在六方会谈也积极地起着作用。她一听到这个,又火了,说很多韩国人认为中国人在玩弄操纵整个局面,没有中国的话,会谈早就出结果了。而且即使你们现在中国变了,当初的责任就不要负了吗?和她辩论让我觉得非常futile,但我又不愿意用沉默让她以为我自认理亏。这场辩论真是累啊。我觉得,我读国际关系最大的好处并不是让我对时事政治形成清晰的看法,其实正相反,我的得益在于我进一步意识到,冲突是复杂多面的,没有人全对全错。即使全世界一致谴责的恐怖主义最初也有令人同情的原因于其滋生的土壤中。让我挺火的是她老以Duke MBA自居,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一定是对的,不容别人说话的余地。她时不时还要攻击攻击周遭的常春藤Yale, Upenn, Princeton。说实话,我喜欢自己的学校,但总觉得什么常春藤学校荣誉感和本科生的经历更为密切,我没有那么切身的骄傲。自然有很多MBA都是很有思想的人,但有很多的确自我感觉过好,思想简单眼界狭窄,受不了。
有一次在纽约,我和几个韩国银行的人吃饭,我问他Korea人口多少。他回答说,不算北朝鲜的话,南朝鲜有4千8百万人。“不算北朝鲜的话”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想,他们在这件事上的情结恐怕比大陆的台湾情结还要深一点。六方会谈,虽然在意识形态上,韩国和美国更接近一些,况且他们又有战略盟友的关系,但是在民族意识方面,韩国人还是觉得北朝鲜是自己人。刚才电视里看到CNN采访韩国外交部长,就很明显看出这一点。Wolf Blitzer说金正日访华,美国人都很紧张, (两个共产主义国家鬼鬼祟祟的想干嘛?)问他怎么看。韩国外交部长就提到邓小平的南巡讲话,认为金正日去参观中国改革开放成果,这是积极的。(我也这么觉得,愿意去看就是好事情,搞得神神秘秘也是符合其一贯行为方式,无所谓,要保障伟大领袖的安全嘛,呵呵。) Wolf Blitzer又问北朝鲜继续搞核武器怎么办。韩国外交部长就提及去年9月的声明,说北朝鲜也致力无核化,下次六方会谈就是讨论如何执行。最后,Wolf Blitzer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民意调查,说如果真的北朝鲜和美国打起来,22%的韩国人会帮美国,88%的韩国人会帮北朝鲜,问他怎么看。韩国外交部长不愿对此回应,泛泛而谈韩国感谢美国在朝鲜战争时的帮助云云。我觉得这个访谈十分有趣,美国人显然是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北朝鲜,并想当然认为韩国人跟他们想得一样,结果却不是。六方会谈维系在脆弱而精致的平衡上,各国之间有意识形态的差别,民族恩怨,经济往来,历史纠葛还有地区战略势力平衡的考量。阿拉以前上过政治系的博弈论课,就是被用博弈论讨论古巴导弹危机的案例花进去的,现在觉得这六方会谈也是一个魅力无穷充满挑战的博弈。假使我不做现在这个工作,叫我参与这项工作,倒是非常有意思的。
显然,我离题的本事是一流的。
12月22日,我和顶头老板去纽约出差。由于那天纽约地铁公交大罢工,我们只给自己布置一项任务:和客户吃一顿饭。我们准备乘8:44出发的那班火车,约在8:20火车站碰头同去。结果,我的闹钟没有响,我醒来的时候已经8点40分了,而且发现自己手机没有开,赶紧开机打电话给老板让他一个人先去。我对自己真是气愤啊。我用神速赶上了9:20分的那班火车。老板到了纽约,从Penn Station 火车站一直走到洛克菲勒中心那里,找到一个咖啡店,再打电话告诉我说他走路花了20分钟,我大概需要走25分钟,我说,不对,那我只要走15分钟,哈哈。结果我走了26分钟,嘻嘻。我当然对老板说不好意思,他说没关系,反正他趁我不在身边,把我2005年工作表现的评估做好了。我问是不是加了上班迟到这一条。他说没有,还反过来安慰我,说至少我今天休息得不错,接着又开始讲他和他家的猫一场误会,怪责它早上没有及时将他叫醒的故事。呵呵。其实,我还是蛮喜欢我的工作所在的,老板们比较上路,顶头老板还很滑稽,很对我这个以搞笑为人生重大组成部分的人的胃口。可惜我到纽约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高峰,大家都老老实实地走路,出租车要和别人拼车,马路上没有大公车,特别清静,不少警察,秩序井然。我没有拍到什么特别的照片。回来以后,我就开始用两个闹钟了,而且放在伸手不可及的地方。现在我晓得了谁是我的敌人了:闹钟。
2006/01/22
妈妈来了(费城及周边地区)(2006.1.21)
11月6日,我和妈妈去了普林斯顿大学。5月的时候,我和韩国同事去过一次,那天是毕业典礼前一日,所以人气挺足的,到处搭了帐篷排了椅子。由于我出去游玩的终极目标常常是拍照,这一天并不是最合适。但我还是狂拍,拍多了总有杰作。我喜欢拍风景,不太拍人,但是佩服我同事居然能够摆出这么多Pose来,大概这是韩国文化,换成我,肯定不好意思。普林斯顿的校园很美,古色古香的房子,草地树木,和Yale有点像,但是总的来说,浅色建筑更多一些,拍照的效果可能还是Yale的深色更加好些。那天我还大胆进入门口有两只老虎的校长楼,并闯入了他们虚掩的会议室,古色古香上挂大吊灯,墙上都是肖像画,长桌上放了文件,好像是Princeton的发展蓝图讨论之类的。我觉得他们首先要加强保安。这一次,我和妈妈辗转换了三段火车,又来到普林斯顿校园。果然,这里的树叶也是一片以金黄为中心的五彩缤纷,比5月份更美。我和妈妈还进一步探索了上次没去的地方,当初韩国同事对尝尝当地某个小店的pancake更有兴趣。而我可以为了拍照不吃饭,况且我知道反正美国没有好吃的东西,不吃不是什么损失。
11月9日,我和妈妈去看了罗西尼的歌剧《塞尔维亚的理发师》。这是一个喜剧,讲理发师费加罗如何帮一对有情人摆脱姑娘之不怀好意的监护人的阻挠从而终成眷属。当然是很老套的故事,但是还是蛮好笑的。但喜剧对我来说,往往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给我留下的影响不深。我虽然经常胡说八道地搞笑,但是其实内心还有忧郁深沉的成分,只有悲剧或带有一丝暧昧悲伤的喜剧可以最深地触动我,其余在当时就留不下什么痕迹,更不要说事后了。我想我现在比以前更容易忘记,而且对忘记也不觉得那么有负疚感。本来么,我脑子内存有限,写掉blog,就把回忆移交给硬盘了。
11月11日去了华盛顿DC,补一补妈妈上次来没去过的地方。她坚持要去看一下五角大楼,没办法,地铁乘到那里,如我所预言,就看见一大建筑的墙,连门都不可以接近。唉。然后去了Smithsonian,去了自然博物馆、亚非艺术馆及之间的花园。天黑了,我们就辛苦地拍了带倒影的国会山和华盛顿纪念碑的夜景,效果不错。所住旅馆离白宫不远,白宫前那个反战老太太几十年如一日地搭着帐篷,另外有一群埃塞俄比亚的人在白宫前呼吁布什出兵埃塞俄比亚,推翻他们现在的政府。貌似卫兵的人在那里旁若无人地立正稍息。第二天,我们参观国会山内部,旧地重游,我感慨排队依然那么久。碰到一个罗嗦的导游,讲了很久,而我这文盲只想拍点很灵的照片而已。接着去了旁边的国家植物园,颇为精致,其实也不小。国会图书馆是非常值得重游的地方,外面宏伟庄重,内部也漂亮极了,特别是那个气派很大的Main reading room。在这么漂亮豪华的地方看书,我怕是不能集中思想。去了美国印地安博物馆和国家美术馆后,我们就回了费城。印地安博物馆很有特色,7月时曾经认真看过一次。这个博物馆刚开不久,整个建筑内外是波浪型,因为这对印第安人(应该说是原住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展览分三大主题。Our Universes 围绕原住民的宇宙论,阐述了他们有关宇宙生成和秩序的世界观和哲学,以及人和自然世界之间的精神关系。有一个Day of the Dead,大家都欢庆地纪念死人(回家看一看)及生命的延续,描画得五颜六色的骷髅很可爱。Our Peoples则讲述了1491年以来影响了原住民生活的事件,解释了原住民在困难前是如何斗争以保持自己的传统的,为什么这段历史不为人所知。各部落都有自己的故事,但他们都遭到了致命的新式武器的侵袭,基督教会的到来削弱改变了他们的传统宗教和仪式,政府则夺走了他们的土地。馆内陈列了很多的枪、翻译成各种部落语言的圣经,还有政府的文件,规定符合怎么样条件的人才算称原住民。旁边的注解是,为什么我的identity需要政府规定。总之,我觉得这里比较政治敏感,也是我觉得最好看的地方。Our Lives则是讲21世纪原住民如何利用现有条件保存并发挥其身份和传统。这个博物馆不是一目了然的,而是需要有耐性地看小电影看图,读介绍文字。它的纪念品店里则有很多好玩有特色的东西,值得看上一段时间。
11月17日,我不想上班,就请了一天假和妈妈去Fairmount Park。阳光灿烂,但是河边风大,为了妈妈,我不怕寒冷,顶住!我们同样也看到了鸭子,不过她看见鸭子没有我那么激动。晚上,温暖地听了费城交响乐团的音乐会,这场是Access音乐会,比较特别,指挥Eschenbach 用他的德国口音先解构地讲解一番贝多芬的第二交响曲,再连起来演奏一遍。然后音乐会就算结束了,但是接下去加一支曲子,由首席小提琴David Kim 拉,Eschenbach 弹钢琴伴奏。曲子是贝多芬第五奏鸣曲(春天)。我们坐在第二排,声音离我们近得很,看得清清楚楚。他拉小提琴好像就在拉自己,某些音好像拉得他很痛,又像剥去刚刚结好还很嫩的伤疤。我全神贯注,看得/听得很揪心,有时候觉得心跳要停了。我喜欢他的投入和他们两人的默契。
11月19日,我和妈妈又去纽约补课。上午先上帝国大厦。以前觉得排好久的队上去没什么值得的,后来看到一个台湾客户拍的照片,才觉得不可错过。终于越过商业化的兜售,上了86层出来一看,脚下的高楼遍布鳞次栉比,又可远观自由女神。人类渺小又伟大。我们辨认着各楼分别是什么,并拍了很多照片,上海香港和纽约还是不好比了。现在写blog的时候,想想金刚这个大猩猩独自坐在帝国大厦顶上的时候,是多么爽。接下去我们去时代广场看Phantom of the Opera《歌剧魅影》。妈妈错过了它在上海的演出,现在到原产地百老汇来看应该更正宗。该剧在Majestic Theater已经演了将近18年,常盛不衰。我们位子很好,前排正中。妈妈比较爱上海,说上海大剧院肯定比这个剧院好,取悦她看来还有一点难度。音乐剧的布景机关灯光道具显然经典,至于剧情和音乐本身,最高潮的是有Phantom出来,最无聊的是Christine和男主角互相倾诉。Phantom的声音有气势又有磁性,笼罩了整个剧院,他的白色面具也很妖。Christine在艺术方面获得他的指点,在演出机会上有他恐吓性地支持,这当然是Phantom自愿的,虽然Christine对他有点说不清的感觉,但还是有点利用他之嫌,不爽。一如往常,我喜欢其中那些带着绝望情绪的歌曲,本来就很耳熟,现在在情节中串起来听,更是极佳的体验。
不可能的感情似乎是篱笆那边的草,可怕的外表和细腻的心灵之间的对比似乎更是热门的主题。Phantom是一个,金刚是一个,我在9月的时候去看过一个摇滚歌剧《The Hunchback of Notre Dame》,钟楼怪人也是一个。舞台背后放的是1923年的默片,前面的人配合剧情表演,并又唱又跳地摇滚,时不时还来一段电吉他的炫技。音响如此震耳欲聋,以至于我无法为卡西莫多感伤。不过呢,这三者的共同点就是,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卖点为观众的同情。或者观众也遭遇过出自各种理由的不可能的感情,并且最后不了了之,看了这些艺术的呈现,说不定还会引到自己身上,为自己同情一把;但如果在真实生活中,两者区别过大,如果真需要做这样的选择,结果不见得会两样,人还是在篱笆这边老老实实地呆着吧。很多时候,人对不同有天生的恐惧,喜欢变化和多样性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可以应付。
Phantom of the Opera之后,我们在第五大道上走了一会儿,就去夜行布鲁克林大桥,从这里看,纽约没有我想象的光辉。但这一天过得很不错。
11月20日,为了找点事做,就乘了灰狗去了大西洋赌城。Atlantic city的赌场就是赌场,没有什么其他娱乐项目,不好和Las Vegas比,建在海边也没什么优势。灰狗的车钱到了赌场就可以变成现金退回来,我们扔了一会儿吃角子老虎,没啥运气,不爽就不玩了,甚至都没有把车钱扔完,哈哈。如果我们足够无聊,我们就可以一来拿了现金就走的。正好旁边还有个outlet, 呵呵。人说中国人赌性很强,我们看来是例外。
一转眼一个多月就过去了,11月22日一早把妈妈送回国。我居然没有预期地那么伤心,妈妈好像也没什么。大概是我们一年还可以见上几次,平时经常在MSN上说话,也不觉得很遥远了吧。不过她一走,我就又开始自己烧饭了,可怜的老大啊。
奥兰多(2006.1.20)
10月27日第一天去了迪斯尼的Epcot。来之前就听说了迪斯尼乐园人如何多,每个项目排队都要一二小时,还需要利用一些统筹战略才能玩到想玩的,搞得好像打仗一样。结果一到那里,看到指示牌上排队时间只需5分钟到15分钟,有点不敢相信,却总是战战兢兢地想,再过一小时,人山人海即将涌现。后来人流的确多了一些,但仍然还好。我们第一个就毫无心理准备地玩了一个Mission: Space,模拟地被发射到了天上去并兜了一圈。我已经很久没有惊险过了,上次惊险是小学春游/秋游的时候,稀里糊涂地在江湾乐园三环滑车了一把,下来以后觉得头被震得很痛,回家就发了烧,呵呵。时隔100年,我(和妈妈)又一起回来啦。嗯,Mission: Space 是有点吓人,但我开始喜欢这一刺激的感觉了,我妈也是,呵呵。有了这个打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后来又去赛车Test Track。刺激当然不是唯一的卖点,有个新项目Soaring, 坐着滑翔机在加州上空翱翔,感觉很不错。以上属于Epcot的未来世界,Epcot的另外一半是是微缩的世界景观,围绕着个人工湖,蛮适合拍照的。最有味道的似乎是摩洛哥。
28日第二天,去了Universal Studios, 这个地方狂好玩。看到这里游人稀少,善良的妈妈油然起了同情,觉得他们一天的门票收入不够支撑成本。魔鬼终结者是一个3屏幕3D电影加上真人表演,还有爆炸喷水效果,很灵。Shrek 4D 电影好笑又生动,我们坐在他的马车上跑啊跑。出来后我又和Shrek和它的毛驴合了影,我真喜欢那搞笑的毛驴。这天我没有白活。Shrek这个动画片好就好在它有点无哩头,嘲笑了许多媚俗的东西。如公主唱歌,小鸟跟着唱,结果就爆掉了,公主就用鸟蛋做了荷包蛋吃,好像一点不高雅嘛。这种无哩头的精神这就像我看到“温馨”这两个字就禁不住想吐一样。世界上最坏的典型就是照相馆拍的写真集上堆砌了这类毫无内容的词藻,俗透了。还有个节目,向我们解释了恐怖片特效是如何来的,非常搞笑。在某些瞬间,我觉得人生的唯一意义就是搞笑。真人秀Fear Factor Live在Universal Studio有演,让若干自愿报名的观众做些需要胆量的高难动作,也不过如此,犀利的是做恶心的事。把蝎子放在脸上爬已经够牛,把蜈蚣、蚯蚓、死鱼、坏了的牛奶混在一起打成酱喝下去才需要胆识。看了真是昏过去。在那些瞬间,我觉得他们人生的意义是发神经,美国人是多么快乐而天真的民族啊。我和妈妈去了Revenge of the Mummy,以为最多就是一些木乃伊突然从边上跳出来吓吓我们而已,结果根本不是这样,黑暗中,我们速度极快地坠落、转弯及翻转,毫无自控。妈妈出来说,严肃地说以后不玩了。
10月29日去了Sea World, 有鲸鱼Shamu表演,为了迎接万圣节,晚上还加一场特别演出。鲸鱼尾巴恶狠狠地泼水把前排观众全部淋湿。由于是和妈妈一起去玩,我还是有所顾忌,不然我肯定坐过去。以前在绍兴,我、小朱和Eric 痴头怪脑冲到瀑布下面去,浑身湿透,穿了一天湿牛仔裤。这样舒服吗?不舒服。但是很爽。人从几岁开始,才会不再起这种放肆一下的念头?!写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妈妈说不定其实也想去这样放肆一下的,只是不说而已,呵呵。这一天看了好多个海洋生物的表演,并有与长着牙齿的海豚的近距离接触。
10月30日,Universal的Islands of Adventure。 6个岛,一岛一主题,各有特色。如名所示,这里比较冒险一点。我先去绿巨人Hulk过山车去折磨了自己一把,在空中翻腾好像没完没了。最后我觉得要折磨就折磨地狠一点,终于克服恐惧,去了Doctor Doom’s Fall。从天而降自由落体,落下的过程中身体都离开位子了。在下落的过程中看着远处的天空是蛮奇妙的事情。这一天,我和妈妈还完成了前一天未完成的的愿望:我们稀里糊涂上了一个圆形木筏,看见人家都穿好雨衣,心知不妙,但也来不及了。木筏在湍急的水中漂流,水就这样倒灌进来,岸上一桶桶水兜顶浇下来,过路客还拿水枪瞄我们。我们终于彻底湿透了,刺激啊。Islands of Adventure和Universal Studios之间的city walk有很多酒吧和店,看来是夜生活丰富的地方,不错。
10月31日去了迪斯尼的MGM Studios, 有点大同小异,没什么特色,但也许是我没有去最刺激的项目的缘故。晚上的Fantasmic是水幕电影表演、舞台效果,音乐和高科技结合地好极了。本来想这个地方不来也罢,这下看来还是值回票价。
天哪,还有两天!
11月1日去的Magic Kingdom是Disney的大本营。Cinderella的那个城堡倒是漂亮。几天下来,Big Thunder Mountain Railroad之类的过山车还是坐不厌,妈妈有时候还说,不刺激好像就挺没劲的了。Space Mountain又是在黑暗中横冲直撞,翻来倒去,耳畔充满自己和别人的尖叫声。妈妈虽然一再说她不再玩惊险的了,但还是一再上贼船。比较喜欢的还有巴斯光年,黑暗中荧光很漂亮。晚上在雨中看了Cinderella城堡后放焰火。
我们终于熬到最后一天11月2日去Disney的Animal Kingdom。我喜欢这个地方,坐着探险车去Safari看到真的大动物。关养的动物环境也比较好,比如老虎好像在柬埔寨活动。标志性的生命树上雕满无数动物,令人印象深刻。我看到一个袋鼠从花园里跳过,妙极了。当然,最妙的就是看到几十只毛羊。以为这个地方以动物为主,没啥可怕的,但也被Primeval Whirl的离心力吓了一跳,觉得自己要被转啊转飞出去了。
总之,这几天看了n个立体电影,如 It's Tough to be a Bug!,Mickey's PhilharMagic,都很灵。又看了n次真人歌舞、杂技表演,太过健康向上,不是我的favorite,嘻嘻。还有无数最不动脑筋的坐着车船看两边的奇形怪状或美轮美奂。动画人物的游行不过如此,也许我是大人了,知道那都是假的,不像小朋友会激动得要命。妈妈以前去过洛杉矶那单个的迪斯尼乐园,有些项目算是她玩过,就要事先描述给我听,剥夺了我受惊的快感。唉。我觉得她比我天真。她胆子也不小,出来以后经常说,也不过如此嘛。
到最后,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刚刚从惊险项目出来后的感觉。那时候,就平衡感而言,人还有些软软的,但是心里想,原来什么事,忍一忍就过去了,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刺激是痛苦和快乐的矛盾统一,我的生活太平淡,这样人为的添加虽然虚假,但是可以填补空白。就像一直很理智古板的我,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可以喝点酒,需要一些那种软绵绵的醉意,可以控制又不去控制的感觉,收放自如。其实,我不敢在真实生活中完全失去控制,但是在虚假情况下可以尝试一下,就像我在梦中经常从悬崖舒服地自由落体,在Orlando真的落一下也不错。好的,就这样,托妈妈的福,这次到Orlando外推了一点自己可怜兮兮的极限,放肆了一把。
2006/01/20
妈妈来了(费城和亚特兰大)(2006.1.19写完)
2005年10月17日,老大的妈妈来费城看我啦。
飞机晚上11点多才会到,白天我还是去上班,一如既往地镇定,虽然时不时上United的网站去看飞行状态。回家后吃过晚饭,爸爸在上海上了MSN,我继续在网上追踪飞行状态,并向他通报,搞得好像火箭发射一样。终于,时间快到了,我就去机场了。
费城其实还是不错的,附近地铁站有直达机场的火车,很快就到了。等了一会儿,妈妈就空降而至。她背着一个双肩背登山包,搞得很专业的样子。上了taxi,她坐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安稳,又有点像做梦。
妈妈觉得老大住的地方还蛮舒服的,就是有点乱,其实我已经整理过了。显然是因为时差的关系,她精神好得不得了,到了以后就要给我看她给我带的许多吃的东西,一开箱,发现大箱子被美国海关翻得有点乱,还扔了一张已被检查的条子。有些后怕,幸好我从来也不爱吃牛肉干之类,也不要看DVD,所以没有违禁品,不然被查到就很惨了。我们半夜三点多才睡觉。妈妈一直教训我说我睡得太晚,这下子比平常还要晚,哈。
我觉得在美国的银行上班有一大好处,就是有不少假期,有些时候简直鼓励懒惰,让我无法理解。但入乡随俗,要我休假就休吧。妈妈到费城第二天,我就带她四处去转转。天气好极了,我们就去了宾州大学的校园,拍了很多不错的照片。接着又去了旁边的Drexel大学的主楼,非常精美,构造有点像华盛顿国会图书馆。Drexel大学的标志是一条生猛的龙,很有精神的样子。
不过,由于我10月20日要去Charlotte出差,19号下午就要过去,妈妈在美国的这两个黄金天就这样毁了。她只好在家睡觉调整时差并帮我整理房间。看来父母都是一样的心,韩国同事的父母从韩国来看她,也帮她带了无数的吃的东西,ZYQ的父母来了以后,也整理他的房间,并调整他的家具摆放位置。那时候正好年终小结的死期到了,我就在旅行途中和在旅馆店里写,写到半夜,觉得自己很可怜。Charlotte之行不论对我还是对我的老板们而言都是一无乐趣,除了我在19日晚上和yiyi一起吃了一顿饭。那顿饭又贵又难吃,不过看到她还是很高兴的。她现在和我成了同事,在Charlotte工作。
10月21日周五,妈妈的时差似乎恢复得好些,我们走了博物馆一带,又去买了菜,不过那天太阴冷了。第二天我们又辛苦地来到Franklin Mills Outlet,正好万圣节快要到了,有一个店里全是这种吓人道怪的东西,在柜台那里看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穿西装的敦实的鬼,灰白色的脸上都是血,脸颊上戳出一个黄黄的利齿,我起初认为那是个真人大小的橡皮鬼,暗想他们怎么把它放在这个地方妨碍交通。然后又发现他的脖子好像是人皮,还微微地动,我一下子吃不准这是真是假,跟他对视了一秒种,心里颇有些惴惴。最后我对他说,Are you real?旁边的售货员小姐就笑起来,原来这是个男售货员扮的,居然还唬了我一下。他这一天一定觉得没有白活。我妈很智慧地说,她早就看出这个是人扮的,呵呵。这天回来滂沱大雨,不过买了东西,觉得还有收获。
23日我们乘着矿车一样的Trolley 去了Bartram Garden,这是个有历史的野生小花园,有野树野花草地和小房子。据说George Washington, Benjamin Franklin 和 Thomas Jefferson 都来过此地,不过我相信他们都不是和妈妈一起来的。我们看到一棵大树,地上落着许多像桔子的果实,黄绿色的,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后来看见一男一女拿着口袋带着黄色橡皮手套捡果子,我就过去问。他们回答我说,这是Walnut 核桃。看我想不通,他们就拿一个果子在地上用脚碾开,里面是黑乎乎的浆糊,再里面就是核桃的硬壳了,这可真有意思。他们打算捡很多,处理后就可以吃了,好玩。我和妈妈决定也捡一些回家,但很快发现自己的手指被那黑乎乎的浆糊弄成了黄色,为了不至于第二天一觉醒来,手指烟消云散,我们很快就放弃了。
10月25日一早,我和妈妈去亚特兰大。乘了Air Tran,才知道美国原来也有准时的航班。下午去了Stone Mountain。很土地乘了公车去,后来车上只有我和妈妈。司机居然还在半路上停下,下车去买中饭。这座山825英尺高,就是光秃秃圆溜溜的一整块石头,面积号称583公顷。山的正面上刻有三个美国将军的像,面积据说有橄榄球场那么大,山正面脚下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坪,景色还是不错地。接近万圣节,山脚下节日气氛很浓,到处都是稻草人和南瓜。后来去坐了很土的鸭子车。费城和波士顿都有这种水陆两用的旅游车,一直觉得太傻,向来抵制。但是这里人烟实在稀少,要自造一点气氛就去了。等到车下了水成了船,我们还可以轮流去开那个船,只要没有撞到岸上就行。我们去山边一个南方种植园去看了一下,知道了当初奴隶主家庭的构架。Atlanta已经算是南方了,但是受冷空气影响,把我们冻坏了。晚上又黑漆漆的,我们波澜不惊地过了这一天,不是很爽。第二天,我们先去参加了CNN的studio tour, 看他们怎么做新闻,这倒还算有特色,不过Atlanta没有什么我觉得很灵的主持人。我本来就觉得主持人这一工作相当浅薄,但这种看法也许是被国内的主持人害的----有些人简直没有什么智商和文化。我读中学的时候,我妈有时候却会对我说某某至少风度还不错,你可以学习一下,我至今还感到受伤愤懑。我显然不崇洋媚外,但必须承认在美国倒是有若干主持人很不错,有思想有脑子。两国新闻制度不同。CNN旁边的奥林匹克公园并不起眼。可口可乐总部在Atlanta,它的博物馆不怎么样,居然都没有展示可乐制造过程,只有一间房间可以畅饮全世界各种可口可乐制造的饮料。饮料里有多少糖啊,地上粘的要死。吃下来,还是原味的可乐口感比较好,其他有些简直和药水没啥区别。小时候看过《飘》这本书,觉得很有意思。我蛮喜欢女主角“Tomorrow is Another day”这种哲学,这是很有利健康的处世之道。作者Margaret Mitchell的故居就在Atlanta,我们觉得值得去到此一游。结果就是一间展厅,由若干图片和介绍,我系文盲,不爱看字。然后一幢白白的小洋房是她的故居了,基本是空房子,甚至没有旧家具。看了觉得大为上当,本以为此地可以给我大量想象空间的。
Atlanta也是马丁路德金的出生地,我妈英明,决定冒着晚上赶飞机来不及的危险,前去探访一番,我本来一直对美国的众多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有些敬而远之,但她是我的老大,我也只好听从。事实证明她的抉择还是正确的,此处值得一去。
去了访问者中心后,我们先自己看了马丁路德金小时候所去的教堂(他的父亲是个牧师)和一个老消防站。他遗体所在的白色石棺就在水中央,水池前点着个长明灯。到时间,导游来了,带我们参观马丁路德金出生的房子。黑人老伯伯已经80多岁了,声音洪亮,非常健朗,根本看不出年岁。他对马丁路德金充满崇敬之情,当初他也是跟着他去游行,也被关进监狱十几次。这么大年岁了,根本不需要来为National Park Service来做导游,但他这辈子也投入黑人民权运动,所以继续满腔热忱地来为游客讲解,继续发扬马丁路德金的精神。进了门以后,他就把门锁掉,并告诫大家不要乱碰,因为这些都是珍贵的文物,可以看出,他对马丁路德金是极其尊重爱戴的。事实上,马丁路德金家境富裕,那么早的年代就有抽水马桶了,餐桌上的银餐具很精致,厨房里东西也很全,老伯伯叫我们一个个猜那些家什都是派什么用的。我们还看了他出生和长大的卧室。家境富裕却还如此致力这一事业,更是不容易。老伯伯讲了一些当初种族歧视下的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他南方口音,抑扬顿挫,说话好像在演话剧一样,很有感染力,在若干时候,我很感动。(马丁路德金是1929年1月15日出生,为了纪念他,美国放假一天。我在费城很没心没肺地过了顺延的1月16日,现在blog写到这里,也算补偿一下。)
接着晚上我和妈妈就飞去Orlando, 恶狠狠地玩了7天。这篇blog已经太长,下次再写。这篇通篇都是流水账,但是妈妈到来对我来说是很有意义的,所以我必须认真写。你如果觉得跟你毫无关系,没有看头,你可以不看。但是现在,你已经看到结束,太迟了。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Life can only be understood backwards; but it must be lived forwards. (Soren Kierkegaard)
2006/01/08
无题 (2006.1.7)
9月3日我和韩国同事去了新泽西的Ocean City。这是个简单的地方,有个海滩,海滩边是木头路,木头路边是小店和简易游乐场。天气非常的好,很多人在海边游泳晒太阳。为了拍海浪,我站在沙滩上,一记头就被打湿了,我就乱叫,哈哈。那天觉得触目惊心的是,一个极胖的老太太穿着裙子在海边走,一不小心看见她大腿上的肥肉都垂过膝盖,挂在小腿两边。我也没有嘲笑人家胖的意思,我也是蛮同情她的,只不过第一次看到,吓了一跳。很显然,美国的饮食习惯有巨大的问题,这么多人胖得走不动路,膝盖无法承受自己的重量,因而只可乘电梯或坐轮椅。New Orleans受灾以后,遭难的主要是黑人,在电视里看,和非洲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美国的灾民很胖很胖。
9月5日是美国劳动节,放假一天。下午,我决定去费城博物馆后的Fairmount Park去走一圈。据说这是美国最大的城市公园,不过计算的时候把博物馆都算在里面,有点水分。说不定把我住的地方也算在里面了――这倒也不是可能,我早就以老大的身份在江湖上闻名了。Schuylkill River河边有若干晚上有灯光勾勒的划艇俱乐部,波光粼粼的水中有人在划。河边碧绿的草地上有不少扁扁的桃树和樱花树(大概是),还有烧烤的桌椅。河边小道上有不少人在跑步,我走着走着,遇到一大群很肥的鸭子。它们都不怕人,专心地在地上找吃的。我第一次和鸭子走得那么近,兴奋之极,站在那里拍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照片。这一天我连着走了5个多小时,晚上8点多才回到家,觉得自己很厉害。我大概已经从上海走到苏州了,嘻嘻。Fairmount Park虽然没有什么景点,但是还是很适合拍照,特别是在日落的时候,这一天收获很大。
9月12日,以前HH的X老板突然来纽约,我就临时请一天假去找他。他住在中国领事馆的内部招待所里。我中午到的,我们就在里面的食堂里吃了一点东西――搞笑的很,彻底就是国内工厂食堂的水平和作派。比较滑稽的是,中午进去的时候招待所还有大门和前台,吃好饭出来,那个大门已经关上了,我们就从一个很小的边门出来。从外面看,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或者是中午是午休时间,他们要打烊两小时?身在纽约,这样也真够中流砥柱的。X老板居然没有去过中央公园内部,我就带他去。我觉得自己去过n次,应该是熟门熟路,可以带他去各可以一看的小景点,结果他就被我带着走了无数冤枉路。不过,中央公园景色优美,碧绿碧绿的,绿得和我那天穿的T-shirt一样(哈哈,保护色),多走点路也没什么冤枉的,呵呵。在公园的湖边看见一群鸭子,我又很激动,指给X老板看,他说,旧金山鸭子太多了,最讨厌了。我很没面子。很高兴在纽约见到X老板,他对我是很不错的。某年圣诞我去加州找过他,另一年圣诞他和他女儿也到Yale来看过我;毕业后,他也帮我想过办法找工作,嘻嘻。X老板对自己的方向感很得意,说走过一遍的路就不会忘记,果然,我最后还是跟着他兜出了公园。出来正好是自然历史博物馆,我们就进去看了各种各样的动物及其化石标本,呵呵。最后去了中央火车站的Michael Jordan开的牛排馆,总算有机会请老板吃牛排,难得啊,呵呵。14日,又去了纽约一次,乘胡锦涛访美,中国在美国开个商会,托老板之福,我就也去凑凑热闹见识见识,碰到了中国的银行在纽约的若干领导。他们都很吃惊在那里遇到我,一定觉得我神通广大,从此对我刮目相看。(我觉得我可以去说评书了。)
9月23日周五傍晚,台湾的一个金融集团的董事长一直捐钱给纽约著名的音乐学院Julliard School,他们那天开一个benefit音乐会,我就也去。那个董事长很滑稽,在讲演的时候,说自己虽然是集团的老板,而自己的老板是自己的太太。在整个讲演中,当然有一本正经的话,但自始至终穿插一个主题:太太叫我干吗就干吗。后来这位太太也上来发言,年纪也不小了,看来是原配,不错。她是个小个子,也不太时髦,不过蛮嗲的,还蛮可爱。我觉得他们很好玩,很般配。从那天音乐会回来后,喜欢上了Astor Piazzolla,他的探戈与古典音乐的结合很有味道。
第二天周六,我去了费城一大一小两个科学博物馆。大的那个叫Franklin Science Institute, 建筑和内容都很不错,蛮有派头。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尸体:下个礼拜起,Body Worlds 要在这里展出,他们正在布展,把尸体从电梯运上楼的时候被我看见了。这是一个德国人搞的人体展,展示许多真实人体标本,包括完整人体和器官。这个展览也引起了一定的争议,那些人体并非笔直地站着或躺着,而是做出各种动作,如打篮球和骑自行车。该展览在美国各地巡回展出,曾在比较保守的地方遭到了抵制。被我看到的这具人体是比较典型的,全身上下没有皮肤,直接就是肌肉,你可以清清楚楚看出肌肉组织的构成,他高高地抬着一个手臂,好像在挥手。
10月17日,我在网上看新闻的时候,突然得知巴金逝世,很难过。巴金也是我初中时代开始就很喜欢的作家,喜欢他的《家春秋》和《随想录》。巴金还把王尔德的《快乐王子故事集》翻译成英文,这本童话的英文和中文都是那么美丽而感伤。活了一百多岁,也很累了,这也未必是不好的事。虽然我又不认识他,我却有些感伤地想,初中年代对我很有意义的人和事就这样一个个消失了。
时间就是过得这么快,一转眼,昨天还是小毛头,明天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
2006/01/05
Beyond Me (2006.1.4 写完)
达尔文的进化论是宾州中学教学大纲中的必学内容,而宾州Dover地区的公立中学要求在生物课中同时包括“智能设计”的学说。要求的具体大意如下:
达尔文的理论是一个理论,它不断地被新发现的证据所检验。达尔文理论并非事实。该理论中有不少断层,没有证据。所谓理论,就是指一种解释,经检验可以比较好地解释很多所观察到的事物。智能设计是一种解释生命起源的学说,与达尔文的不同。图书馆里有参考书《熊猫和人类》等其他资源。有兴趣的学生可以去看一看,了解智能设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地教育委员会于是被人告上了法院。这种是美国最近轰轰烈烈的智能设计论与进化论之间争斗间的典型一仗。布什是非常赞成中学课本里教智能设计论的,当然了,连他的科学政策也是Faith-based science policy, 还有什么话好讲。所谓智能设计论,并不明说是哪个智慧的存在创造了地球上的一切生物包括人类,他们说,生物如此复杂,单靠随机的自然选择和基因突变是到不了现在这一步的,一定是有个高级的智慧/神灵创造了这一切。显然,上帝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选择。但是,在中学课程里教授这些内容,就是将宗教带入课堂,并混淆与科学的区别。法官判决说这是违反宪法的,说那些人明明都是宗教的狂热拥戴者,制定出了这样的政策,一直说谎,掩饰其居心,坚持说学生应该同时得知多种理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下次他们也应该教一教巫术,告诉学生,月食的另一种解释是天狗吃了月亮。话说回来,如果真是智能设计,为什么要给人们留个阑尾呢?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近视眼呢?
有一次在电视里看到,美国现在有宗教旅游。大人小孩去动物园看动物,导游就一直说,我们的造物者多么神奇啊,造了这么多不同的生物。接着去自然历史博物馆,导游边走边说告诉小朋友和他们的父母,博物馆里的解释都是谎言。博物馆馆长修养很好,也就一直跟着他们,没有发作,心里则是气炸了。
我们总是说信仰自由、宗教自由。我在中国的时候,也许因为我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所以总是木知木觉,觉得从来没有觉得有人来干涉我的想法(但你也可以说我早就被洗脑了―-不过我自己没有觉得被洗得很愚笨,所以就as is 吧。)但是,到了美国,我觉得我经常受到电视上某些人和其他途径的骚扰。虽然前者不是针对我骚扰,但由于其占有了话语霸权,就让作为观众的我很火。他们有信仰自由,为什么要侵犯我不信仰的自由?为什么我在公司多元化的讨论中,问了一个很切题又有点敏感的问题就成为众矢之的?
前一阵,Atlanta一法庭发生枪击案,被告一把抢过枪,杀了四人后逃走。自然是全美通缉,后来他逃进一女子家中,据说她很镇定,和他聊天,给他做早饭,还和他谈信仰,读给他畅销书《The Purpose Driven Life》的几段,最后他很感动,还说她是他的天使,并将她放走。她出来以后报警,警察和平地将他制服。这本书的作者是某一教派的牧师,说的是如何通过上帝寻找生命的意义,本来就是一本畅销书,这下着实又红了一把。那一阵,电视里老是见到这位强壮的牧师露脸,说自己给多少人指点了生命的道路。说实话,这个故事的确非常戏剧化,可以拍个不错的电影。但是,过了若干日子以后,该女子上访谈节目说,通缉嫌犯问她要大麻,她没有,就给了她的安非他命。原来她不是天使,读几段和上帝有关的文章看来也不是关键。这真是一个笑话。
美国发生矿难,13人中12人死亡。一开始消息却传错,说有12人幸存。亲属们在短短三小时内被这么恶狠狠地玩了一把。之前他们还在赞美上帝创造奇迹,三小时后他们在电视采访中,异常悲愤,说现在不知道上帝到底还是否存在。我自然应该同情他们,但是我突然意识到,很多人说自己信上帝或其他什么神灵,都是出自自我保全的本能动机,其实也没什么超脱高尚的。这和我去庙里求个好运气没什么区别。马克思主义中的对宗教起源的解释,我觉得有道理。如果宗教是人创造出来,那其实就是很虚无的,但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它起的作用深刻复杂得很,一点也不虚无。我水平有限, 不试图去作任何揣测和概括。
11月23日感恩节前晚,和两个中学同学(ZYQ, JHK)和中学同学的中学同学以及中学同学的中学同学的老婆一起吃饭。不知怎么的,饭后的聊天居然就毫无征兆又没有刹车地往那个玄妙的方向前进了。那老婆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是什么奇迹令她和老公相信了上帝――因为他们在最后一秒赶上了申请绿卡某一步的最后期限,而网上的状态显示他们是没有希望了,所以这是一个奇迹。耐心听完了,我也没有看出奇迹在哪里,很明显,不就是移民局效率低下,没有及时更新状态,因而把这一切显得喜出望外吗?况且绿卡算什么东西,这么俗。上帝如果需要这种小恩小惠来令人皈依,那好像也不是很高明。不过,她相信的好像也不是上帝,她还在探索那赐予绿卡的神明到底是谁的过程中。她同时又忠告我们,在转世投胎的时候,要往亮的地方走,这样下辈子投胎才会投得比较好。后来又跟我们说碟仙…看来她对各种神灵钻得很深,虽然好像有点大杂烩。JHK来离费城很近的Delaware出差几个月。我中学毕业后好像就没见过他,加上本来就不熟,也吃不准他是什么套路的人,呵呵 ,不过他说他在研究佛法(记得他说佛法更像是一种哲学,我比较喜欢这种观点)。于是某人老婆又向他讨教佛教的看法,但觉得好像大家说的不是一种语言。这一晚,我基本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偶尔装傻捣捣浆糊,不过大概还没有被人看出嘲讽之意。我也不敢相信那天居然讨论到近清晨4点。我有时候对事情能变得有多糟很好奇,结果就要坚持到底看一看。
其实,我对宗教不反感,我反感的是打着信教旗号其实自己动机恶俗(还不自知)的人,那很虚伪。那些急吼吼地或有意通过小恩小惠要别人也来信教的人也可恶。如果信仰真是一种信仰,它就应该又神圣又自然,不需要这种人为的努力。在我看来,他们有辱自己的信仰,让人看不起。当然了,认定世界上只有他所拜的神是真理,其余都是异端的人也很可恶。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相信,就要100%相信,不然就是半心半意,不彻底也不好。看来,相信和不相信都很难啊。算了,就像我这样在清醒的混沌状态活着,也不错。
我还喜欢看宗教建筑和仪式,即使我什么也不相信,那种气氛就有一种奇异的震撼,是太冷静的我难得经历的。我喜欢米开朗其罗的Pieta 雕像(哀悼基督),很感人;我也喜欢宾州大学博物馆的释迦牟尼成佛前坐着沉思的的像,很安详。我常常觉得最幸福的感觉大概就是舒适地沉睡,被子好像就像大海,自己融化在春天颜色的海水中……
有个访谈节目主持人Bill Maher,评论政治和社会问题,非常敢言,又很滑稽。看到他说话,我就觉得他有sharp mind, 非常难得。据说他原来在ABC 主持,在911后,针对布什的讲话,说了一通话,于是就被封杀。前一阵,终于在HBO有了他的容身之地。有一次在Larry King里看到对他的访谈,实在精辟,用几句很搞笑的话或者很浆糊的话就可以把政治或社会问题的症结说得清楚“杀根”,看惯了电视里冠冕堂皇或刻意煽情,真令人精神一爽。以下是他回答听众的问题,很经典:
CALLER: Yes. What convinces Bill that God exists?
MAHER: I'm not convinced that God exists. But I do allow the possibility. I'm not an atheist. I'm open.
KING: You're an agnostic.
MAHER: My view on spirituality is I don't know. I never will as long as I'm alive. So why waste time dwelling on something I can never know? Just be a good person. It should be enough to want to be a good person for the sake of being a good person. I don't need the approval of Jesus or a God. If a God exists, or something that is a realm in another world, great. I'm happy about that.
What I'm most against is the certitude that people have about faith. You know, human beings are very ill-equipped for certitude, and that's what faith is. It is saying, I know more -- I just know it. When Bush was -- came back from the funeral of the pope, the press asked him what he thought about it. And he said, no doubt in my mind the Lord Christ was sent by the Almighty. Way to keep it neutral, huh? That's the first thing. I mean, what about the people who aren't Christian, what do they think when the leader of their country says a thing like that? But no doubt in my mind? Doubt is very fitting for the human mind, because we don't know. We're not that good. So you know, to answer that question, I would say, no, I don't...
KING: What do you say to those intelligent -- the Billy Grahams, who say they have no doubt? They have no doubt. They're going somewhere. They believe it.
MAHER: Well, they've brain-washed themselves. That's what religion is. It's brain-washing people to believe what you can never believe. And it's childish. It's childish. Instead of just saying, I don't know. That's what the adult thing is to do. To say, I don't know, and I'm going to be a good person for the sake of being a good person.
KING: Not because someone told you to be a good person or because...
MAHER: I don't think you're good if you're doing it to get to heaven, first of all. That's not a -- that's not a reason. That's not a good reason to be a decent person. I believe that, in just kind of a vague way, that as you get older and approach death, you should become more selfless. You should start to rid yourself of the addictions and shackles of selfishness that have bonded you your whole life. Sex and materialism and egoism and looksism and all the things that we care so much about when we're living our day-to-day lives. I hope when I'm 80 years old, I'm not having sex, as opposed to so many people who have plastic surgery and try to keep themselves somehow in the game. I hope in 30 years, I've advanced to the point spiritually where those are not my concerns at all.
I've been called shallow, because I've criticized people in their older years when they say, ooh, they're so sexy. I say, they're not sexy. You can't be sexy when you're an old person, and you shouldn't want to be. It's not shallow of me to say that. It's shallow of people to think that sexiness is something that can go on undiminished into senesc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