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23

有点奇怪的北京(下) (2009.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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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ly uploaded by Huan!
8月15日星期六早上,去了798艺术区。如今全中国遍地开花利用旧厂房改成的创意园区,恐怕都是从此获得的灵感。所以在上海看厌了莫干山路50号之类的地方,再到这里,也就缺乏了激情。我承认这对798有些不够公平。当然,天热是更大的缘由,可怜了非常nice的小Fan和Kevin陪我同来吃苦,不过艺术展里有些装置还挺有意思。

午饭后去了一个弱智的地方蟹岛,号称是生态度假村。门口可怜的牛羊披红挂绿地低头吃菜皮。车水马龙,一片混乱。一大片荷塘,上有勇敢者道路若干条。逃回市里日坛公园。06年3月我亦来过此地,老树红墙,绿意盎然,还是那么静谧美好。夕阳下一排玉簪花,安静而雅致。

晚上就是我来北京的借口。Yale本系的导师来北京,请国际关系的校友吃饭。聚会地点在南新仓,原为古代粮仓,与背后金黄的新保利大厦形成奇特对比。一到大董烤鸭店,马上就看见了Cheryl,她的小孩长大了。来的人很多不认得,有个法学院毕业的老外自我介绍后劈头盖脑就说要在中国找工作,干什么都行;唉,差不多又是个networking的无聊场合,而有的博士生如此无趣,我连say hello的兴致都没有。席间,Cheryl说了些最新进展。Yale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 Area Studies因一笔巨大的捐赠,早已改名MacMillan Center。系里增添了若干教授职位;长得像孙悟空变的庙一样的大本营Luce Hall要拆了,旁边已建新楼一座,他们即将搬去。哈,老大以后回校,连缅怀的对象都没有了。Cheryl第一次来中国,参加关于农业经济的会议。听他们讲研究啊、发展啊,我都感觉有些失落。那个世界离我有点远,而我在银行里讨生活,也插不上话了。那逐渐模糊的理想啊!烤鸭店环境过于金碧辉煌,而对于同学提起要去南锣鼓巷的酒吧,我也意兴阑珊。――这不是当今装X的两大派别嘛!

当初到美国,并未觉得有Culture Shock;新奇不习惯没到休克的程度。现在回想一下,其实适应新环境,心理还是有压力的,只是本人比较迟钝而已,后来显然潜移默化熟悉了很多。甜点好像不再那么甜得发昏,Sandwich和Salad也好吃了。如果一开头就有驾轻就熟的理解和领悟,读书经历应该还可以丰富美好得多,我的有些想法就会不一样了,有些傻事也未必那么傻。当年我是多么血气方刚,爱憎分明啊。许多细节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这让我懊恼。但学习总有个过程,我应对自己宽容一些。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对吧。

说起Culture Shock,回国倒还有些感触。在美国提前两周约客户见面才是礼貌,到了这里,提前一两天则比较好,因为人家经常被“临时”抓去开会,总行经常会“临时”来访需要陪。国情不同,可以理解。大家都是受害者嘛。不过有时被放鸽子,也可能是因为电话预约时,人家只是随口说好,根本没上心。当今社会,计划跟不上变化,但我讨厌别人招呼也不打地浪费我时间。拜访迟到会让我很不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至于与人谈话开会吃饭时,很多人无休无止不加筛选地接手机讲电话,更是无礼。够贴一张“没教养”标签的人比比皆是,不尊重别人的人也没法被尊重。(画外音:尊重值几钱?诚信值几钱?)

古文水平很差的我,最近硬着头皮看了《论语》。原来,平时说的成语如此频繁地出自《论语》!很多话很有道理,都可以贴在墙上勉励自己。但是,我没有变成孔子的粉丝。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学生颜渊死了,(其父)颜路请求孔子卖掉车子,给颜渊买个外椁(棺外套的大棺)。孔子说:“不论有无才能,都是自己的儿子。孔鲤死的时候,也是有棺无椁。我没有卖掉自己的车子步行而给他买椁。因为我还属于大夫之列,是不可以步行的。”

客观地说,对于死人来说,厚葬薄葬,棺材外是否有个豪华的套子都是无关紧要的。但是孔子拒绝卖车的理由好奇怪――士大夫是不可以用脚走路的。这难道就是在中国,大大小小的领导都要配车配司机的历史原因吗?就此而言,我还是比较喜欢美国的,起码我看到我所打工的银行的顶部领导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的。

现在,孔子推崇的好品质,如仁义,渐变微弱。而他那些落后于“自由平等”的观念,却充分地体现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子强调“礼”,我比较不以为然,因它的前提是君臣礼节,不可逾越。这就是屁大的领导也得尊称之为“x总”的渊源?每当我看到低头哈腰帮领导拎包撑伞的,我是想上前踹一脚的。帮头儿办酒店入住手续,头儿本人却像太上皇一样瘫坐一旁,此幕堪称“马屁烂肉图”。孔子有时似乎自相矛盾,一边说“有教无类”,一边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倒好像是绿色的大坝软件保护我们这种没有判断能力的老百姓上网安全的理由。老百姓只可被驱使,而不可以让其知道为什么。这样看来,儒家传统没有丢,只是有选择性的。

这次跑题够厉害。

8月16日星期天,我一早先去了月坛公园,这样天地日月四坛都算去过了。月坛规模远不如日坛,显然历代皇帝也觉得太阳比月亮重要得多。日坛月坛的古屋均未修缮,不得而入。

接着我就冲向天桥汽车站。去北京郊区的若干长线公交车,全自称917路。找到我要的那条张坊支线,颇费了一番周折,走得累死。当我终于找到街对面的车站,往两边一看没车,就小跑着穿马路,背包在我的背脊碰撞的时候,电光石火一个感觉打中了我。神啊,初中时候,我也是这样跑着穿过山阴路穿过四川北路穿过虬江路的,一模一样。按照某种理论,我的各个存在,在不同空间都是并行的。看看身边的人从小到大,从一个角色进入另一个角色,似乎顺理成章平缓过渡,可我怎么想象一下都觉得突兀呢?

无论如何,我此生不能完成的理想之一还包括当一个考古学家,在泥水里挖坟,在土里筛寻古物。当不了就只能多看看。1个多小时后,我站在了发现了距今50万年的北京猿人的周口店遗址。中学历史课是我的弱项之一,我怎么也背不出每一次农民起义每一次革命战役的四五条重大意义。越到近代越难背,让我觉得生不如死。而教科书上画出来的那个北京猿人头,因为在最最开头,革命起义尚未发生,还是好背的,所以留下了深刻印象。

周口店龙骨山草木茂盛,游人稀少,安静异常,某些地方简直就是荒野。这里除了北京猿人外,还发现了10—20万年前的新洞人、3万年前的山顶洞人。站在山腰,俯瞰远处,看见铁路一条,房子若干。不晓得50万年前,那些北京猿人在此树叶间偶然一瞥又看见了什么。其实,在当初的考古地点,除了山洞和不同文化土层剖析以外,现在并没什么可看的。但是可以站在这里,闪回一下进化论,想像一下史前在此发生的生存搏斗和漫长过程中发生的长进,什么都显得很渺小。在发现北京猿人头骨的第1地点猿人洞,现在,他们正在进行保护性挖掘,否则山的剖面有坍塌的危险。从下往上看,会发现这个文化土层剖面很有意思。它很明白地告诉你,历史是这样一层层被埋起来的。

1918年瑞典人首次在龙骨山发现古化石,1927年中国地质调查所和美属协和医学院从Rockfeller 基金会获得经费,一起开始正式发掘。1929年裴文中发掘出第一个完整北京猿人头盖骨。后来在第26地点即山顶洞,发现了很多骨化石和工具无数,还有埋葬死人仪式的痕迹。卢沟桥离周口店是很近的;挖掘工作到了七七事变后两天就停下了。1941年,为了躲避战乱,将所有的发现装箱暂时运往美国,结果在路上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这个结果实在痛心毒辣,怪不得博物馆里头展品寥寥。曾毕生研究古生物的中外科学家们的墓园就在荒草丛生的第二地点旁。

已是下午三四点,没吃中饭的我发现小卖部的饼干和香芋雪糕是多么好吃。随着公车慢腾腾回到天桥,发现我徒弟郭德刚的德云社就在那里,并心满意足地吃到了卤煮火烧,倒觉得这是北京最好玩的一天。晚上和亲戚吃了饭,第二天清晨就飞向西宁,宗咔巴大师的老家了。

写到这里,知道自己跑题的本领。奇怪的北京,这次奇怪在哪里嘛?那就算我自己奇怪,不适应这个社会罢。就这样,在京校友聚会一次顺便玩一下,起了这样的感慨:回想个人新近的过去,让人徒然地烦恼;反观国家乃至人类久远的过去,则获得超然的平静。老大还是应该和自己保持距离,没心没肺比较有益身心健康。

奇怪的北京照片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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