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没有写blog, 不知道如何开头。但是我还得坚持。
正如网上流传的算命先生所言,2006年似乎是变化的一年。我还没有准备,许多变化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正在发生,一些变化又恢复原状;也不是所有的变化都跟我有直接关系,但是眼见这一切,我应该禁不住充满意味但又淡然地一笑。把这一切归纳起来并将这种感觉电影化,应该是个潇洒地弹烟灰的特写镜头。
可惜本人不抽烟。
2006年,从来不碰炒菜里青椒的我突然开始觉得青椒生吃很可口,甜甜的,反而没有青椒味。那么,归纳这一年,就拍一个被咬了一口的青椒的特写镜头吧。
不知所云。
去年11月初,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一个同事突然笑嘻嘻地告诉我,医生说她脑子有个东西,必须立即住院检查,她本来第二天要去韩国澳大利亚四周出差加休假,这下必须取消,但她叫我不要紧张。我被她镇定又玩笑般的态度搞得愈加反应迟钝,但过了一会儿,我想这明明很严重啊。那个礼拜正巧是员工选择明年保险福利的时候,这下子,她就叫我帮她研究一些平常我们都不去考虑的保险,甚至考虑到她的父母。下午,她了结一些工作,磨磨蹭蹭地才走。
第二天周五上午,她仍然在用blackberry发着email 继续开着玩笑,比如说有几个住院医生挺帅。我想大概问题不大。老板们则轮番去看她,回来都很沉重的样子,并叫我过去商量,她一个人在费城,我们大家要说服她让父母从亚洲飞来照顾她。下了班,我去看她。医院的气氛令人沮丧。我敲了她房间的门,没有人应,推开门,里面一片黑。她在做一个24小时的检查,不可以起床,一天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所以就这么昏昏沉沉躺着。憔悴的样子和平常打扮起来的样子判若两人,我非常难过。她说话很疲倦很慢,有时有些词不达意。我帮她弄吃的东西,希望可以恢复一些体力。
我的顶头上司是个幽默的人,建议我不必买花,而是买些坚果去,因为照我同事的理论,坚果对脑子记忆有好处。于是下午去了可爱的Reading Terminal市场,发现那里有几十种各种口味的nuts, 买了四罐不同的nuts给她。她觉得我很好玩。
我本来就讨厌美国的医疗服务,慢得要命。慢也不一定代表服务好。同事告诉我说床头那个紧急铃似乎没什么用,按了没有人来。我就找护士问,她们说一共就这几个人,要一个个来回应。他们做起事不慌不忙笃悠悠的,我说那么万一真的紧急事情发生,没有人及时过去怎么办。护士说那也没办法,光按铃,很难说这是否真的紧急。我就问她要前台的电话号码,多一个途径总是好的。那个护士居然当着同事的面,说你不是她的家属,我们不可以告诉你她的具体情况,只能告诉你她是死是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习惯了每日面对疾病痛苦甚至死亡,这个护士说话就这么直接麻木了吗?
我待了两三个小时,直到探望的时间结束。医院那一带有些不太好,我去之前,老板还打电话叫我回家小心。废城空空荡荡没有人气,一个人走在路上,我就警惕地看着地上的影子,最好不要有影子靠近我,不然他就要倒霉了。
我想象着昨夜她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该是什么感觉。医院里的人又是那么冷酷。这真令人难过,我想哭。假使是我,如果又没法用睡眠来麻木自己,我大概会东想西想:有这么多想做的事我还没有做,我的父母好像也没有得到什么养育我的回报,本来可以爱的人不应该那么快放弃,我又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不值得在乎的人和事上。 她也是到美国来读书,然后到费城来工作,都是靠自己。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因为身边这么多留学生走的都是类似的路。可是这一瞬间,我觉得我们是多么伟大,包括大学时代在外地上大学的同学们。
第二天星期六,她换了个专业好些的医院,因为之前那个医院无法确诊。她用blackberry给我发email,说新病房里同房的病人好像很危险,家属都围在边上哭。她在旁边呆不下去,就等在等候室里。两个小时后,那个人死了。她写,Oh, Life!
下午4点多我找到了她的新医院病房,比较高兴地看到她状态好多了,这间病房也比较明亮;而且她的阿姨舅舅从NJ开车来看她。医生也基本上有了新的诊断,似乎是各种可能性中相对不严重的一种。之前她要求换个安静的病房,那个人既然死了,那就不用换了。护士居然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因为问题解决了。唉。老板们也很关心她,多次打电话给我来探听消息,并去医院看她。我们都努力劝她让父母来照顾她,即使他们不会讲英文。
接下去一个礼拜,我照样地下班去看她并聊天。周四她终于可以出院,医院要求有人来接,我就去接她回家,他们以为我们是姐妹,哈。当晚她的父母终于也将抵达费城,第二天她的生日也得以在家过。医生还要继续观察,再决定下一步如何,但这总算告一小段落,结果虽然未知,但是现在看来还可以。
这天下午阳光灿烂,温暖而美好。她想先走一会儿路。我们就拎着大包小包,走在Walnut大街上,街旁有不少咖啡店和酒吧,很有活力的样子。经过我们银行,发现附近有个Naked Chocolate Cafe,听上去很香艳,打算以后上班溜出来吃喝。
在她最糟的时候,我也可怜自己。生命是如此地不可预言。You Never Know。但她很坚强,还拿自己开着玩笑。我就对她说,sometimes you have to slow down; sometimes you have to let go. 我觉得她比我更好强,甚至应该对自己的病更加重视一点。但这些话我也像是对自己说。很多时候我嘻嘻哈哈,但总的来说也太认真,作怪的大概是深处的骄傲。可是当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的时候,一下子就想通了。很有趣的是,我的心中从此多了一个标杆,一旦有些犹豫烦扰的时候,我就问自己,这值不值得?这有什么用?于是,该做的事就去做,无所谓的事我就不管,让我开心的念头就去实施,于事无补的念头就被硬生生地压下。有些面子上的问题我不在乎了,说掉了我想说而未说的话,我觉得奇妙的释然。
2006最大的变化是开始吃青椒,第二大的变化就是我的世界观。我不能说很彻底,但是我明显感到了不同。
多年坚持看我流水账看我情绪反复看我自我分析的各位,祝你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