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08

新疆奇遇记(2)伊宁 - 特克斯 - 琼库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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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下榻的旅馆在伊宁市中心,长得和天朝所有三线城市都差不多。

但旁边就是维族民居的街区,很有风味。沿街的墙是我最爱的天蓝色,红色的砖拼出好看的图案,没有玻璃的木窗都是从外面开关。走过一扇古老的大木门,门口有个维族老头儿坐着听收音机。Y问可否进他家院子看看,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院子里有月季花、果树和葡萄架,他的老伴儿连忙从树上打下杏子给我们吃,鲜美柔软。他们还问要不要进屋看看,并留我们下来吃晚饭。但我们不好意思过于打搅啦。当三亚之类的地方沦为蹩脚骗局的集散地,每日在微博上看到种种令人发指的新闻,我常觉得生活在末世。而这个傍晚来自陌生老人出乎意料的善意让我倍感温暖。来新疆之前,很多人都说要小心安全,但事实上,这是我遇到好心人最多的一个旅程。按照我的老规矩,后来回到上海,我把此行所遇当地人的照片印出来寄给他们,也希望他们在打开信封时微微一笑。

路边桑树上挂着成熟的桑椹,旧屋前一块空地上也有几头脏羊,马路对面几个人三心二意地卖馕。一条旁巷,两旁是全是大排档,夜市时间还没到,老板们却早早地做好了准备。金黄的阳光照在一大锅颗粒饱满的手抓饭上,胡萝卜和大块的肉,看上去很诱人。还见识了巨大的乳白色羊肺,大得应该充满了羊的整个身体,实在有点不合比例,很难想象。

各拿一大相机,我们显然不像当地人。一个自称祖籍上虞的人跟我们打招呼,他算是饭后百步走,陪了我们走了一大圈。他告诉我们,这里的民居多为砖土木结构,那些几乎崩塌的土墙并非文物,只是因为那家人家太穷无钱修复。与我们想象的相反,很多人其实希望被拆迁,因为可以改善居住条件。至于是否保存本族文化特色,似乎未在老百姓首要考虑之列。突然想起,前面那对维族老夫妇告诉我们,他们家不会被拆迁时,其实是略带遗憾的。看了太多强拆的新闻,我想我们已经有了思维定势。

既然我们爱看维族老屋,他建议我们去汉人街一带。据说,汉人街在古时候是伊宁的主要商业街,以汉人居多,岁月变迁,现在以维族为主。出租车司机将我们放在一扇写着“喀赞其民俗旅游区”的大门处:也许是天色已晚,这里并不热闹。大路两边房门紧闭,摆摊儿的人都回家了。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有看见很帅的维族大叔骑着板车经过。我们找到一家吃食店,在路边长条凳上坐下,学着当地人的样儿,要了羊肉串和饼,喝茶吃冰淇淋。真爽。

天黑了,看不清周围小巷里的老屋了,那就乖乖回去吧。没想到,在“民俗旅游区”大门处,停着几辆警车,还有拿着冲锋枪(或是步枪)的特警。继续往前走,经过热闹的夜市,来到拜吐拉清真寺。清政府统一新疆后,于1773年(乾隆三十八年)建成此寺。礼拜堂该是新造的,典型的伊斯兰教圆顶。而现今仅存的木制宣礼塔,则是原物,中式亭子的摸样。清真寺门口也停有警车,人行道上放着小桌子,拉着电灯,桌子后坐着两个警察。身材高大的维族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从警察面前走过,进入寺院礼拜。这里有一种诡异紧张的气氛。之前出租车司机跟我们说,最近是三级警备状态。现在看到了,觉得很悲哀。

第二天一早,我们坐上班车来到特克斯县。网上攻略里的一位袁师傅经联系,确实地现身了,来到长途车站将我们接到另一处。那里停了大巴和依维柯各一辆,原来这是他承包的从特克斯县到琼库什台的班车,一天一班,坐满才走,想来大家都不赶时间,只要当天能到就行。

袁师傅说要先去吃中饭,叫我们同去。他对老板说,给她们一人一碗过油肉面!“过油肉面”?这个听上去可不怎么样。没想到,这个10块钱一碗的面超级好吃,番茄、洋葱和羊肉爆炒的浇头香喷喷又开胃,以至于接下去的很多天,我一天到晚念叨着要吃过油肉面。小店的食客都是当地的大人小孩,美丽的姑娘还有些羞涩。

意犹未尽地吃罢回到依维柯上。车上维族和哈萨克族的老老少少,戴着不同的帽子和头巾。坐在我前面的哈萨克老爷爷对我的照相机颇有兴趣。最后上车的是一广州男人和他的女人。他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向老爷爷问话,而当老爷爷好奇地反过来问他,他却直接无视。来到人家的地盘,居然不懂得保持谦逊和尊敬,这种人真讨厌。

我们的目的地琼库什台村藏在深山中,山路蜿蜒要开3个小时。袁师傅有时也在沿途人家门口停一下,放下帮人家捎带的东西。看来,他也是县城和山村联系的重要纽带。袁师傅十分考虑车上我们这些游客的需求,总在风景优美之处停下让我们下车拍照,而车上的老乡从不抱怨,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出县城不久,就是特克斯河的龙口(源头),青灰色的水流湍急,简直有点黄河在咆哮的腔调。也许古代这里全是河流,因为在沿途草丛和山的横截面,有很多巨大的鹅卵石。我们在山谷中穿梭,时上时下,奇美而广阔的景色在不同的角度展现,牛马羊在碧绿天鹅绒般的高山草原上闲散,背景则是皑皑雪山。九曲十八湾的河流在和缓山间流淌的样子,温柔而恬静,我都看呆了。

我们也和同车的人渐渐相熟,他们淳朴善良。一个妈妈带着儿女一双。男孩子比较活泼,老是提醒我去拍路上的牛呀、野鸭啊、鹿啊。我抓拍到了,他就很高兴。我们下车去拍照,他也跟着一起来。妈妈不会说汉语,通过孩子们跟我们简单交谈。她真友好,从包里拿出苹果吃,还问我要不要。车经过某处,窗外美景。而坐在窗边的妹妹其实有点晕车,本想把头探出去吐的,她妈妈居然叫她忍几秒,让我拍好再吐。等我意识到,特别过意不去。后来,他们指给我们看远处碧绿山谷里的一些黄土房,那里是他家的村庄了,叫作小库什台。而另外一个大眼睛的维族小伙子,也加入了我们的对话,说起他们家好多马。

终于到了琼库什台村,此地没有手机信号,靠旁边河流的自制小装置水力发电,晚上才能用。袁师傅开大巴的搭档是个维族大个子,穿着曼联的蓝色T-shirt, 写着大大的AIG 。他有个漂亮的老婆,还有个很乖的洋娃娃女儿抱在手里。这两位合伙人不但负责跑班车,还提供简易的食宿等服务。他们将我们和其他旅游者安排在大木房里,并招呼我们喝奶茶、馕和奶油。晚饭味道很不错,只是肉少了点,汤饭很好吃,番茄真是调味神品。大家初步讨论了一下第二天的计划,即翻越1.5座山,到达海拔2800米的高山草甸喀拉峻草原。

第二天一早醒来,天气预报太准,果真阴雨连绵,不能徒步,只能在村子里混。我们顺着小河走去,岸边被水浸湿的石头有的粉红,有的青绿,有的镶嵌着金色或银色的花纹。我们以为发现了金矿,一路像狗熊丢苞谷一样地边捡边扔,最后收获了一口袋石头。河边的草地上除了散落的石头,还有兰花和大松树,但被砍伐了不少,看着好不协调。一只匍匐在草丛中和大石头颜色差不多的小牛,看见我们就起来一路跟着,据说那是我穿着红外套的缘故,哈哈。一家牧民毡房里的摆设极其鲜艳可爱,门前的大树间还搭了个海边酒巴般的台子,他们家的小羊佩戴首饰,估计是有钱人。牛作为搬家工具,身上驮着小山般的家当从我们面前走过。

吃罢中饭,雨愈加地淅淅沥沥,屋外散养的鸡不再和驴子嬉戏,躲了起来。我们与其他旅行者交流了一下之前的行程与见闻,困意袭来,纷纷倒下。卧谈一会儿后集体进入梦乡。上次睡午觉大概是古时候在幼儿园被逼的,而这样的卧谈,让我回到大学时代。在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电没有自来水的山村大白天地睡觉,超现实得可以。

傍晚放晴了,袁师傅的班车带来了又一群旅行者。其中一伙是上海人,一来就高调地招呼着要袁师傅搞个烤全羊给他们吃,最好还要杀只鸡,像是鬼子进村了。袁师傅很为难。

袁师傅是个身材瘦小眼睛大大的河南人,在新疆很多年了。他觉得这里很好,因为赚得到钱。在这个多民族的环境,过得也融洽。他偷偷地跟我们说,你们也是上海人,跟他们就不一样嘛。他的本业是班车,就他这点人手和条件,最多就是安排简易住宿和饭食。我们告诉他要学会说不,如果他却总想满足每个人的要求,最后反而容易弄得一团糟。

既然天气好了,就要详细谈谈次日的计划。J 总是最有气场,选她为代表与袁师傅谈。讨价还价的场景想来十分滑稽,我们七八人并排躺在被窝里,袁师傅蹲在门口边抽烟边跟我们谈。他将负责为我们找个徒步的向导,等我们到达目的地,他在山那边与我们接头直接带我们下山回特克斯县。一切谈妥,袁师傅离开。一直默不作声的北京小个子男慢悠悠地开口了,其实我们可以不要向导的,我google 地图全打印出来了,我们包车价钱给的太高了。靠,早先怎么不吭声呢?大家AA,分摊到个人也没多少,干嘛要承担迷路的风险呢。旅行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犹犹豫豫、为了点小钱算来算去、事后诸葛亮的人最讨厌了。

第二天早上,向导如约来到,说明他前一天晚上,没像平时那样喝得烂醉如泥。我们拿着袁师傅给我们准备好的棍子,作为登山杖,高高兴兴地上路。金色的阳光渐渐驱散寒冷,满目青翠。


伊宁照片:
http://www.flickr.com/photos/gaohuan/sets/72157627469815066/

琼库什台照片:
http://www.flickr.com/photos/gaohuan/sets/72157627481783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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