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9日,寒冷冬夜,我和Indra去看了一个契诃夫原著的戏,叫做《Rothchild’s Fiddle》,讲一个老棺材匠,整天抱怨节日太多,不能工作做棺材,又抱怨村子太小,没有人死掉,于是每天计算着自己的损失。他后来终于等到他的老婆要死了,而他从来就对她没有一丝怜悯。虽然他终于突然意识到就要失去她了,但还是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动手造棺材,还在帐上记了一笔,算是做了一笔生意。后来,他在似梦的状况下,才渐渐意识到这么多年,一直以为造棺材是他唯一的生活方式,其实生活根本不是这样,然而他已经老了,来不及了,然后他就死了。这个戏是用俄语演的,英文字幕,非常典型的契诃夫风格:关于小人物,最后死掉。我想起中学课本里选的《外套》,一个小官吏,没有人重视他,他终于积攒了足够的钱,买了一件新外套,同事因为他的新外套,多看了他一眼。但他的外套很快就在路上被抢走了,他又穿回了破破的旧外套,最后郁郁寡欢地死掉了。我最近发现原文本来还有他化作冤魂呢,但是在我们的中学课本大概算是不可宣传封建迷信,就把这段删了。不过,我觉得化作冤魂是败笔,虽然契诃夫似乎蛮喜欢这个手段。
我和Indra来到剧场,一看这么多假棺材在舞台上,我说新年要到了,怎么那么霉?Indra说,升官发财嘛,哈哈!那个老棺材匠一点感情也没有的,只对钞票斤斤计较,令人昏倒。不过,这个戏还是有点道理的,很多时候我们以为只有一类生活方式是可行的,而各人的具体活法只有一点点不同。我在大学的时候就看穿了这一切,认为人的生活都是一样的,动物性加社会性,生老病死,我觉得那样的生活庸俗不堪,毫无趣味。尽管如此,我一点不叛逆,依然循规蹈矩,甚至也许在某些方面对自己近乎严刻。我也许是想得太多,但又没有足够的想像力去超越这一平凡的生活,也没有足够的胆识去承担后果,所以我的自我矛盾始终存在,但永远停留在思考的程度上。“恋爱”这两个字在我的字典里也不是褒义词,对我来说,那主要说明了人类的无奈,既要顺应自己的动物性,又要承担这一行动所包含的社会意义,而那种社会意义就是顺着一条大多数人都走的路而行,尽管很多人走得不顺利,但还是要走,这是什么样的悲哀!人在两方面都不是自己的主宰。我发现也自己不可抗拒地走着平凡生活道路,又别无选择,所以有些恼火。也许那时,我是受到了存在主义皮毛的的影响,但又没有了解得很透彻,有点庸人自扰。不过那时候年纪轻,还觉得说不定某一天奇迹会发生,我就变成超人了(我怎么又有点尼采的口气了),所以又充满希望。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越来越确信,奇迹大概不会发生。不过,换个角度说,我也学会了接受人类本来的状态、不再蛮横地要求现实符合我超然的幻想,不然就批判现实。我也学会了感激和欣赏已经拥有的东西,也学会了原谅自己。我又想到泰戈尔最有哲理的话:“我们把世界看错了,反倒怪它欺骗我们。”回顾往事,我知道有些事情其实是在我的控制之下的,我本可及时放弃或抓住,但我也并不后悔,领悟大概就是要在教训中得到的,因为人类本非先知先觉的料。不过,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已经够有闯劲、够有想像力,但其实只是小打小闹,因为我们都是井底之蛙。
1月21日算是大年夜,我和Indra和 LY在中午碰了面,又接着给Indra拍了几张校园银装素裹的照片。晚上,和LY、LJ、HP等一起吃了所谓年夜饭。每次过年,都有些感慨,遗憾时间过得太快,而这次我很高兴这一年终于过去了。我现已不太相信星象,但是记得有人说,当一样东西坏了,射手座的人倾向于不去修补而宁愿换新的。这话有些不准确,我曾经耐心很好,以为只要坚持,一切都会改好。事实上,这个策略不太有效。但这话也有准确的地方,我有时候希望自己重新投胎,重新活一遍。或者,由于考大学太苦,申请研究生太累,我只要求时间倒转到刚进复旦或刚进Yale的时候,那么,我生活的很多方面也许会不同了。这不算悲观厌世,但可以算是完美主义。不管怎样,对于2003羊年的过去,我很高兴,因为终于可以换成猴子年啦。羊年死了张国荣和梅艳芳(虽然我不是他们的歌迷),发生了SARS,伊拉克打仗,连安南都说在羊年联合国不走运……看来这是大环境不好,嘻嘻。
1月26日,我去了纽约,和Akiko, Brian还有Jonathan在East Village一个大红大绿的小饭店里吃饭,大家聊得很开心,不过,唉,哪里的菜都没有中国菜那么使人的舌头和胃同时都那么舒服。当晚我就住在Akiko在曼哈顿的家,第二天我出去办完事回来,经过中国城,买了熟食和2磅虾。我有生第一次烧了带壳的虾,因为她调料很少,所以我只有油、盐、姜粒、红糖和柠檬汁烧虾,但烧得很成功。于是立此存照,呵呵。不过,我的懒也令人叹为观止,因为我实在懒得剥壳,所以就吃了2、3个点到为止。当晚下了很大的雪,第二天纽约的街头都是雪,因为人走车行,还烂糟糟的。我一直蛮喜欢草蜢,这次在Akiko(她是日本人)的一堆CD里居然发现了他们的5张CD,其中3张还是我一直想找的,真是惊喜。
1月31日,我又去了波士顿。这是我第三次去了,方向感很好的我熟门熟路。天气很冷,但阳光很灿烂。就像做梦一样,我对人类的了解深了一层,意识到模糊是人生的一种状态,而刻意保持模糊、不求甚解并立刻将问题和答案统统忘记也是一种可行的做法,人的本我、自我、超我整天在那里斗争着,就看谁暂时占上风了,虽然有些惊讶,但又有什么可深究的?我应该停止对这个世界表示惊讶。
第二天,我回到了New Haven,搬了一间房间;原来的房间被HP和LJ用布艺布置成了蛮可爱的饭厅。我现在的房间比较亮,立杆见影,今天我就在比较正常的时间醒来了。
我是一只小毛羊,醍醐灌顶,决定重新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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