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星期三晚上我决定自己去找一个著名的吃担仔面的地方。之前同事只是往那个大方向一指而已,名字也不知道。凭着我的智慧和傻福,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吉林路上金子招牌的大排档“好记担仔面”。招牌面35新台币一碗,一个虾一撮肉糜一坨面条在鲜汤中。我坐在街上吃,热得要死,后来才发现是我土,坐在了人家大汤锅的下风口,蛮好要瓶冰啤酒消消暑的。该店的餐巾纸很有趣,写着“增胖报国,人人有折”“酒国晕熊”“山民煮鱼”。临走还偷了人家一盒火柴。然后,我又去逛了一家超市,买了一堆没吃过的东西。其中包括一小包汤料:柴鱼口味海带嫩芽汤。柴鱼是什么鱼,我不知道。我只是依稀记得陈升在一个歌里唱,我是一条冰冷的柴鱼。于是我就要尝尝看――显然没什么特别的。做汤的商家一定想不到这个购买的理由。我真是一个浪漫的人。我曾要求到北京的地安门去转一圈,只因为One night in Beijing 唱到了它。我也想去菜市口看看,因为那里是砍头的地方,即使他们说那里现在只有马路了。
回来的路上在一个苏姑娘庙旁突发奇想买了槟榔。卖槟榔的不是西施,而是个糟老头,卖了我一小盒“高雄槟榔”。回来一看,新鲜莲子一样地被剖开,中间夹着一团东西。不晓得怎么吃,第二天就去问同事。同事要么大吃一惊,要么大笑,好像都要昏倒。几乎所有同事(特别是女的)都说从来没试过,好像有教养的人是不会碰这玩意儿的。我想,既然公开在卖,那就不算毒品;人生无常,顾不了那么多,我就要试一试。教养出自内心,我即使有时候也骂骂咧咧,我本质上是温文尔雅谦逊豁达的知识分子,嘿嘿。
周四晚上和我的兄弟见了面,最后在国父纪念馆旁的花园中吃冰淇淋。周五晚上和同事在一个以公鸡为标志的饭店吃饭,蛮滑稽的。回来以后,决定要对槟榔开吃。拍了它被咬之前的样子,被咬了一口的样子,还有被吐出来的样子:一团咖啡色泥。因为有人警告我这对牙齿不好,我就浅尝辄止,所以也没吃出什么味道。但那天晚上好像就睡得很晚,看到电视里的唱歌比赛《星光大道》,正好是最经典的杨宗纬唱《新不了情》,我真喜欢他的声音。不过,我不懂,为什么台湾的男生这么容易感动,动不动就在舞台上哭得哇啦哇啦的。不过那比什么《好男儿》好很多很多,上次回国不当心在电视里看到,恶心到家。当然,如果真能恶心到红楼梦选角《湘莲被阉》那一段,倒也值得敬佩。
5月26日星期六中午,我听从同事的建议,跑去桃源街吃著名的牛肉面。这家店朴实到没有名字,进门时要经过门口放着的大桶大桶的生牛肉,血淋淋的。我和人家拼了一张油腻腻的小桌子,伙计就在店门口热气腾腾的巨大汤锅舀了一碗牛肉面给我。
接着我再去中正纪念堂。当时中正纪念堂每天在新闻中出现,它的名字一日多变。一派人搭了梯子,用台湾民主纪念馆的布幔遮住中正纪念堂的招牌,另一派人就去把它扯掉,然后再遮再扯。广场上新竖起的招牌被人拔起,于是又有了捍卫打架这一说。这天我去,背面和侧面是新名字,正面是老名字。下头站着若干警察,不晓得属于哪个帮派的。更加奇怪的是纪念堂里面。此地展示了不少蒋介石的旧物,显示他的伟大。可是就在同一个地方,还开了一个新展览,主要内容是反蒋,并称之为老贼。讲台湾在国民党蒋介石统治下的白色恐怖和二二八事件、在教育宣传上如何洗脑、人们如何被压迫。它还征集白色恐怖和二二八事件的有关实物照片,旁边还供留言。不光我,还有别人饶有兴致地去翻看别人的留言。有点偷窥的罪恶感和兴奋。留言的有挺绿,也有挺蓝,也有香港人,有的直接就在留言上打起仗了。比较幽默的是有一个人只写了一句“毛主席万岁!”。我也忍不住留了点言,全心全意争斗这样的事,岛外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大家都在笑。这个世界就是那么实际,潮流早就样滚滚地向前了。套用一句陶渊明的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当然,为具体的人平反和煽动社会为政客选举利益而沸腾是有区别的。
接着我这样的文人就去了台北的孔庙,有教无类。介绍员一听说我从上海来,抓住我很热情地给我介绍,即使我有点听不懂他的国语。比较有意思的是,大殿下有若干桌椅和老人,原来这里是一个诗学研究会的吟诗班。白板上是元好问的《杨柳》词。老人们跟着老师很认真地念诗,有意思。我意识到这里的庙宇装饰比较繁复彩色,和广州的陈家祠像是一伙的,大概是中国南部建筑的特色。苏州范仲淹开的文庙广阔而安静,满是石头碑刻,在阴天去,就会和江南文人很有通感;我会想,我这个文人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一步,呜呼哀哉。北京雍和宫对面胡同里的孔庙也不错,到底是跟国子监有点关系。在这些拜祭孔子学问的地方在拜了以后显然不能给人带来立即的好处,如钱财或健康,所以这些地方相对游人稀少、气氛苍凉、历史厚重,很合我的品位。
然后去著名的圆山大饭店。饭店建在一座山上,蒋介石选的地方风水都那么好。方方正正的一座中式宫殿,晚上灯火通明,飞机下降时可以看到,是台北最明显的地标。饭店里头以金色和红色为主要基调,有点旧了,但是很古代中国的样子。还有宋美龄亲自选的求好风水的喷水龙。以前这个饭店主要派政治的用场,现在是开放给公众了。国民党要人的家人结婚等等,还是会选这里。据说山里还有地道作防空洞用,不过不对外开放。
接着我去淡水红毛城。最初出现于17世纪在西班牙人殖民时,几经易主,英国人又在此建领事馆,留下了城堡和洋房,红砖墙,柱廊,落地百叶门,慵懒的老吊扇,漂亮的花坛,风车古炮,颇有异国情调。
红毛城旁边山坡上是一个基督教长老会大学,叫真理大学。池塘石桥、心形花坛、中西合璧的校舍、草坪上的黄狗。有群中年人大概是Reunion,热闹。再往前走,我发现了一个淡江女中。校园很大,似乎也是个公园。有些农家房、稻草人、(假)牛、酒坛子等等。1916年造的古香古色的红房子上面写着“私立淡水女学校”。有的人看了这照片,就很向往地说,女中啊~ 但也许是我记错了。人啊。
再走发现一幢非常漂亮的白房子,原来是前清朝淡水关税务司的官邸,他们居然叫它小白宫。我顺着山间小路走下去,就到了淡水老街和码头。天色已黄昏,在码头边看到淡水河、天空和云雾还有远处的山,一片蓝莹莹的恬静。这里是给小毛羊拍照的好地方,尽管石板地十分粗糙,我还是愿意跪在地上为艺术作贡献。站起来的痛度好像揭开未痊愈的伤疤,看上去心惊肉跳的。附近老街上游人如织,黄昏的灯光温暖。夜市非常地热闹,居然还看见化缘的和尚也在轧闹猛。
这一天在闷热的天气里走了近10个小时,只有地铁和公车里还蛮风凉。因为不得不自己摸索,并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做最多的事情看最多的东西,我对台北和香港的路都很熟了。可是对于上海,身在自己的地盘,居然这样的陌生。我本来就是路盲,现在变化这么大,更让我不认识。走在街上时时冒出来这种倾向于迷路的感觉会让我一阵恼火,城市设计怎么这么白痴,我怎么这么呆,为什么地图那么怪。但也许是这是因为上海没什么好玩的地方,没什么值得我探索的,所以也没什么认路的动力吧。但不管怎样,我需要一些独自在家乡乱闯的契机,也许我会在角落中找到一些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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