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14

Walk Forever (2007.11.20)

Facebook 上自我介绍中一项是Activities。我有什么户外活动可以填的? 想了一下,就写I can walk forever

我一直喜欢走路的。

没有亲自走过的地方就好像没有去过一样。很久以前跟车逛过旧金山,对之毫无感觉。再加上那天下雨,旧金山成了我厌倦的城市之一。直到今年有机会在这里好好走了一遍,耳朵里还塞着音乐。我终于也不能免俗地喜欢上了旧金山。

现在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大约2.7公里。最初我每天上下班坐Shuttle bus,说不出的不爽。后来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和大地的接触不够造成的。那天我急切地盼望下班并走回去,我又找回了自由自在的感觉。从此,我每天就雷打不动地走回去,即使拿着电脑。我走的这条路还算整齐清洁,很争气地没有开店,因此也没有什么人潮涌动的烦扰 ――至多有一两出租车司机在路边草丛方便一下,我目不斜视但满心同情地走过。

我抓到了一两个同方向的壮丁有时和我一起走,边走边聊天蛮开心。但一个人走也很好,这25-30分钟,我可以很认真地听Podcast,比如Bill MaherReal time。把音乐播放模式调在随机,突然听到好久没听到的歌,感觉陌生又熟悉。没来由或有来由地,过去的场景或感觉浮现在眼前,有意思。然后一转眼,住的地方已经到了。

边 走边听音乐可以思考。想想过去,纯粹是为了自娱自乐或自我虐待。想想现在,没什么可想的;而过去其实已经成了现在的一部分。想想未来,我猜我智商太低,在 想象力方面基本就是零,所以什么也想不出来。最后所有思考的结果,就是得出这样的结论:还是不要思考的好。我既然这么多年都没心没肺地过了,那就要将没心 没肺坚持到底。这有益于健康。

这么容易就和萨特笔下的Nausea就有了共同点。

上上周日我打算去鲁班路斜土路上一个卖摄影器材的地方。我还记得从陕西南路地铁站走出来时兴奋和轻松的心情。天伦酒家还在,以前去过的傻乎乎的茶餐厅也在,不过美心那一边都不见了。我拿着打出来的Google地图(是的,我算是上海人)继续走。陕西南路也有梧桐树、有点味道的老房子、还有被拆迁的旧房子。当我举起照相机,对准铁栅栏门里杂物堆边布满灰尘的旧自行车,若干行人停下来看我在拍什么,再莫名其妙地走开。我经过轨道地铁9号线地铁站的巨大工地,大吊车在下午的阳光中彰显着中国经济的蓬勃发展。我还偷拍了天桥下聚众打牌无所事事的中年老头子们,不晓得他们在搞什么。

从 摄影城出来,我在黄昏向华灯初上的天色渐变中走回地铁站。我喜欢这样走路,听着音乐,一路东张西望,麦当劳的菠萝桃子派让我感到很温暖。看着陕西南路站的 麦当劳前那个花坛,还有久事复兴大楼的大堂,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此频繁出没,时光无痕。我站在那里横拍竖拍的时候,若干兜售假包的贩子围上来,调笑我的相 机是不是有GPS。我昏倒,无谓的回忆到此结束。

除了向来爱好的走路,我也爱上了跑步。

几乎每天晚上跑。唉,这是多么单调的事。但节奏合适的音乐开得足够响,我的脑子里就只有音乐了。我不能肯定我的脑子是在发狂地转呢,还是一片空白。灵魂不知飞至何处,而身体则机械地不会停下来。我不晓得这种状态是否可以叫Trance。阿甘为什么要跑呢?也许是因为跑步可以把一切念头丢在脑后吧。他的智商也许不如我,但领悟比我早得多。

我 喝茶上瘾,每天喝第一口茶都急吼吼地如狼似虎。那是不可抑制的痛苦和抚慰的混合物。不论走路、跑步还是喝茶,这种自己不是自己的主人的感觉有点邪恶的奇 妙。同理,我可以理解甚至偷偷羡慕抽烟的同事们,他们做事做得不想做了,跑出去抽支烟,聊两句或者不聊。看着他们深深吸烟时满足的眼光,我觉得那真是幸 福。

那天,在黑暗的电梯间打算按钮下楼的时候,忽然看见红亮的22数字。电梯此刻正停在22楼。一下子想起来我费城的2204。那还好像昨天,但我居然就被丢得那么远了。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受了点提醒,我靠在墙上,在黑暗里停了一会儿。电梯来了,就赶紧下楼去跑步了。

2007/11/07

美丽的日月潭 (2007.11.6写完)

527日早上,既然复旦校庆没有通知我出席,既然有人生日派对没有邀请我,厚皮的我就开始跟着台北的同事一家开始休假。

早上从台北一路开车开到台湾西南部的嘉义县。嘉义市容比较旧,但还干干净净,星期天街上没什么人。同事A的老公M就是嘉义人,他说这里几十年来这里都没变。有人向他问路,他都知道。

我们在路边停下,到一家简陋的小店吃碗粿。 碗粿是一大碗米粉浆糊,里面有些肉糜,上面浇酱油。接着我们又在另一个街口停下,他们高兴地发现,一个老头的流动摊今天居然也出来了,软绵绵的塑料盒里 是冻状的杏仁露绿豆露,一个个湿淋淋地从冰桶里拿出来。老伯伯还在我拍他摊儿的照片时害羞地低下了头。我其实没有觉得这些东西很好吃,但他们都高兴地说, 这就是小时候的味道,最爱吃了。这些地方之于他们,山阴路上万寿斋小笼馒头店之于我。不过,那小笼现在还是很好吃。

从这样开始的旅途就可以看出端倪,为什么我5月初从美国回到上海的时候人人都说我瘦了,再从台湾回上海,人人都说我胖了。

下午我们就到了传说中的阿里山。天气忽雾忽雨,但步道很好走。森林颇为茂密,古树很粗很奇怪,让我想到Lord of the Rings里头的树精。传说中有一对姐妹同时看上一个男人,为了成全对方,分别自杀,死后化成两个连在一起的水潭,叫做姐妹潭。显然,这男人一个都没有到手。多么愚蠢的举动啊,人人都成了Loser

到了阿里山,我就开始头痛,暗自怀疑这是高原反应,并郁闷自己怎么这么没有用。不过后来被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嘲笑了一顿,高原反应要3000米才开始算,我们住的阿里山宾馆海拔只有大概2000多米。我是可以为了多看些东西多拍些照片废寝忘食的,所以一点点头痛算什么。到阿里山看日出向来都算是重点项目。当夜头痛地假睡了一会儿,凌晨三点就起床。

我们乘巴士来到阿里山火车站木头的站台。清晨4点,这里黑乎乎凉飕飕。介绍牌上说,火车的蒸汽机车是1917年美国造的,2003年整修的时候才把它由烧煤炭改成烧燃油。车厢很简朴,让我想到缩小版的纽约老地铁,一车半梦半醒的人。火车到了站,再略微走一点,很快就到了山顶。当地的村长拿着个高音喇叭指导大家看日出。他相当有趣,自称是台湾最高的行政长官,推销土产和登山运动也不觉得很勉强。五点左右,太阳出来了。朝霞和朝阳很美丽, 但感觉不够近,显然这山还不够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头已经不痛了,大概是早晨的清冽空气和注意力的分散。或许之前的头痛是前一天在台北走了一天中暑了,再或者我头痛其实是低洼反应,上了高海拔就好了,呵呵。顺着山路走下山的感觉很轻松,假使还听着音乐会很爽很爽。

没在阿里山见到歌里唱的美如花的姑娘和壮如牛的小伙,我们下午就离开了,前往日月潭。景观公路风景旖旎,中间还经过两棵烧焦的大树纠缠在一起,衬着很蓝的天空,轮廓诡异鲜明。因为一路上也是台湾的乡下,公路边有较多的槟榔西施,果然穿着清凉。卡车司机停车买槟榔,大概还要顺便调笑一下,吃吃小豆腐。这大概也是桃子上市的时节,沿途竖着不少手写的牌子“桃子”。比较滑稽的是有一块牌子写着“桃色交易”。听说,还有卖蜂蜜的,招牌上写“不甜砍头”。有人就去问老板,如果不甜,真的砍你老板的头?老板打着哈哈说,不甜就砍蜜蜂的头。

之前听无数人提及日月潭的涵碧楼,口气都非常地向往。到了日月潭所在的南投县,得知涵碧楼曾是蒋介石的行馆,紧挨着美丽的日月潭边。1999年九二一大地震该楼被毁,在原址造起来的涵碧楼是一家高级酒店,建筑风格中式现代简约,连着日月潭,好像一幅水墨画,在这里住一晚真幸福。

酒店房间还没有好,我们就先去附近也是地震后重建的集集小镇去转一圈,路上经过一家朝阳接骨院(附设参药行),门口非常滑稽地有孙中山、蒋介石和岳飞的站像,像三座门神。我们真正的目的地是一家董家肉圆,也是大排挡一样的店,油油的碗,铅桶盛汤,大黄狗半蹲在店外地上。

而我们涵碧楼的房间则是很好很酷很雅致的。特别喜欢阳台的格子门,门外就是日月潭水。这天下午天阴欲雨,日月潭水色青灰,天上漂浮的乌云投影在平静的湖面上,周围一圈小山小岛把这个美丽的湖舒舒服服地围在中间。

我们去游湖,从据说是蒋介石以前的船码头出发,那儿挂着桔黄色的灯笼。船家向我们介绍各个小岛的典故和用处,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个庙是供唐僧的,还有一个塔是蒋介石为他的母亲造的。

游湖回来,雨过天晴,傍晚粉红色的天空出现了彩虹。涵碧楼有个室外游泳池水是满盈的,所以游泳的话,就会觉得泳池水和日月潭连在一起,自己好像在潭中游。彩虹倒影在镜面般的潭中和泳池中,连成更大的弧形,镜中还有晚霞的倒影。虽然我这个人在不少地方都有点傻(而且不是装的),我觉得自从我爱上拍照,在生活中更能发现美和趣味。但即使我是傻得一塌糊涂,我也会知道这里是真美,令人流连忘返。

晚饭后参观了一下高雅别致的涵碧楼以后,就回房间到阳台上呆着。日月潭和小岛们一片漆黑,只有蒋介石码头的一点点微光。这里一片静谧,凉风习习。真让人感动,真TM舒服。后来A来我和聊了一会儿天,在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就谈心啦。很想就在这里睡觉,我也不怕着凉,可惜蚊子太猛了,连变态的AB血都不放过。

第二天是晴天,天空和湖水一样蓝,丝丝白云飘在天上,非常上照。我们又绕着日月潭走了一遍,湖边的芦苇和芭蕉,地上的大蜗牛。

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新竹。作为半导体行业出身的IT精英,我怎么会不知道新竹呢。怪不得新竹是科学工业园区,原来很多大学在附近,包括清华大学、交通大学,正好和我费城小喽罗的母校都有渊源。很可惜我没有机会为他们去拜访一下。不过想来这些人没心没肺的,我就算去了,他们也不了解我的深意。清华原来是用美国退还庚子赔款所建,看来美国人还挺有长远眼光,知道教育在外交政治的战略意义。我们现在这么多中国人在美国留学。牢骚虽然是要发的,但对美国很多先进良好的地方也有了感情了,也学到了。潜移默化的,也会影响中国的。

没想到新竹城隍庙那天休息,我们就瞎晃了一通。出租车司机听出我口音不是当地,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是新疆人,他居然就信了,还冒出一句,我去过黑龙江。都是jiang,这两个地方还是有一点点距离的。他从此就一定会跟人说,今天我送了个新疆人。

我这样就跟A一家一路玩过来吃过来,还是很幸福的。希望他们下次也可以来上海,让我作作地主。只可惜上海本身没什么很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有点文化上的荒芜。

2007/10/02

台北其余的角落 (2007.9.17)

5月23日星期三晚上我决定自己去找一个著名的吃担仔面的地方。之前同事只是往那个大方向一指而已,名字也不知道。凭着我的智慧和傻福,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吉林路上金子招牌的大排档“好记担仔面”。招牌面35新台币一碗,一个虾一撮肉糜一坨面条在鲜汤中。我坐在街上吃,热得要死,后来才发现是我土,坐在了人家大汤锅的下风口,蛮好要瓶冰啤酒消消暑的。该店的餐巾纸很有趣,写着“增胖报国,人人有折”“酒国晕熊”“山民煮鱼”。临走还偷了人家一盒火柴。然后,我又去逛了一家超市,买了一堆没吃过的东西。其中包括一小包汤料:柴鱼口味海带嫩芽汤。柴鱼是什么鱼,我不知道。我只是依稀记得陈升在一个歌里唱,我是一条冰冷的柴鱼。于是我就要尝尝看――显然没什么特别的。做汤的商家一定想不到这个购买的理由。我真是一个浪漫的人。我曾要求到北京的地安门去转一圈,只因为One night in Beijing 唱到了它。我也想去菜市口看看,因为那里是砍头的地方,即使他们说那里现在只有马路了。

回来的路上在一个苏姑娘庙旁突发奇想买了槟榔。卖槟榔的不是西施,而是个糟老头,卖了我一小盒“高雄槟榔”。回来一看,新鲜莲子一样地被剖开,中间夹着一团东西。不晓得怎么吃,第二天就去问同事。同事要么大吃一惊,要么大笑,好像都要昏倒。几乎所有同事(特别是女的)都说从来没试过,好像有教养的人是不会碰这玩意儿的。我想,既然公开在卖,那就不算毒品;人生无常,顾不了那么多,我就要试一试。教养出自内心,我即使有时候也骂骂咧咧,我本质上是温文尔雅谦逊豁达的知识分子,嘿嘿。

周四晚上和我的兄弟见了面,最后在国父纪念馆旁的花园中吃冰淇淋。周五晚上和同事在一个以公鸡为标志的饭店吃饭,蛮滑稽的。回来以后,决定要对槟榔开吃。拍了它被咬之前的样子,被咬了一口的样子,还有被吐出来的样子:一团咖啡色泥。因为有人警告我这对牙齿不好,我就浅尝辄止,所以也没吃出什么味道。但那天晚上好像就睡得很晚,看到电视里的唱歌比赛《星光大道》,正好是最经典的杨宗纬唱《新不了情》,我真喜欢他的声音。不过,我不懂,为什么台湾的男生这么容易感动,动不动就在舞台上哭得哇啦哇啦的。不过那比什么《好男儿》好很多很多,上次回国不当心在电视里看到,恶心到家。当然,如果真能恶心到红楼梦选角《湘莲被阉》那一段,倒也值得敬佩。

5月26日星期六中午,我听从同事的建议,跑去桃源街吃著名的牛肉面。这家店朴实到没有名字,进门时要经过门口放着的大桶大桶的生牛肉,血淋淋的。我和人家拼了一张油腻腻的小桌子,伙计就在店门口热气腾腾的巨大汤锅舀了一碗牛肉面给我。

接着我再去中正纪念堂。当时中正纪念堂每天在新闻中出现,它的名字一日多变。一派人搭了梯子,用台湾民主纪念馆的布幔遮住中正纪念堂的招牌,另一派人就去把它扯掉,然后再遮再扯。广场上新竖起的招牌被人拔起,于是又有了捍卫打架这一说。这天我去,背面和侧面是新名字,正面是老名字。下头站着若干警察,不晓得属于哪个帮派的。更加奇怪的是纪念堂里面。此地展示了不少蒋介石的旧物,显示他的伟大。可是就在同一个地方,还开了一个新展览,主要内容是反蒋,并称之为老贼。讲台湾在国民党蒋介石统治下的白色恐怖和二二八事件、在教育宣传上如何洗脑、人们如何被压迫。它还征集白色恐怖和二二八事件的有关实物照片,旁边还供留言。不光我,还有别人饶有兴致地去翻看别人的留言。有点偷窥的罪恶感和兴奋。留言的有挺绿,也有挺蓝,也有香港人,有的直接就在留言上打起仗了。比较幽默的是有一个人只写了一句“毛主席万岁!”。我也忍不住留了点言,全心全意争斗这样的事,岛外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大家都在笑。这个世界就是那么实际,潮流早就样滚滚地向前了。套用一句陶渊明的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当然,为具体的人平反和煽动社会为政客选举利益而沸腾是有区别的。

接着我这样的文人就去了台北的孔庙,有教无类。介绍员一听说我从上海来,抓住我很热情地给我介绍,即使我有点听不懂他的国语。比较有意思的是,大殿下有若干桌椅和老人,原来这里是一个诗学研究会的吟诗班。白板上是元好问的《杨柳》词。老人们跟着老师很认真地念诗,有意思。我意识到这里的庙宇装饰比较繁复彩色,和广州的陈家祠像是一伙的,大概是中国南部建筑的特色。苏州范仲淹开的文庙广阔而安静,满是石头碑刻,在阴天去,就会和江南文人很有通感;我会想,我这个文人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一步,呜呼哀哉。北京雍和宫对面胡同里的孔庙也不错,到底是跟国子监有点关系。在这些拜祭孔子学问的地方在拜了以后显然不能给人带来立即的好处,如钱财或健康,所以这些地方相对游人稀少、气氛苍凉、历史厚重,很合我的品位。

然后去著名的圆山大饭店。饭店建在一座山上,蒋介石选的地方风水都那么好。方方正正的一座中式宫殿,晚上灯火通明,飞机下降时可以看到,是台北最明显的地标。饭店里头以金色和红色为主要基调,有点旧了,但是很古代中国的样子。还有宋美龄亲自选的求好风水的喷水龙。以前这个饭店主要派政治的用场,现在是开放给公众了。国民党要人的家人结婚等等,还是会选这里。据说山里还有地道作防空洞用,不过不对外开放。

接着我去淡水红毛城。最初出现于17世纪在西班牙人殖民时,几经易主,英国人又在此建领事馆,留下了城堡和洋房,红砖墙,柱廊,落地百叶门,慵懒的老吊扇,漂亮的花坛,风车古炮,颇有异国情调。

红毛城旁边山坡上是一个基督教长老会大学,叫真理大学。池塘石桥、心形花坛、中西合璧的校舍、草坪上的黄狗。有群中年人大概是Reunion,热闹。再往前走,我发现了一个淡江女中。校园很大,似乎也是个公园。有些农家房、稻草人、(假)牛、酒坛子等等。1916年造的古香古色的红房子上面写着“私立淡水女学校”。有的人看了这照片,就很向往地说,女中啊~ 但也许是我记错了。人啊。

再走发现一幢非常漂亮的白房子,原来是前清朝淡水关税务司的官邸,他们居然叫它小白宫。我顺着山间小路走下去,就到了淡水老街和码头。天色已黄昏,在码头边看到淡水河、天空和云雾还有远处的山,一片蓝莹莹的恬静。这里是给小毛羊拍照的好地方,尽管石板地十分粗糙,我还是愿意跪在地上为艺术作贡献。站起来的痛度好像揭开未痊愈的伤疤,看上去心惊肉跳的。附近老街上游人如织,黄昏的灯光温暖。夜市非常地热闹,居然还看见化缘的和尚也在轧闹猛。

这一天在闷热的天气里走了近10个小时,只有地铁和公车里还蛮风凉。因为不得不自己摸索,并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做最多的事情看最多的东西,我对台北和香港的路都很熟了。可是对于上海,身在自己的地盘,居然这样的陌生。我本来就是路盲,现在变化这么大,更让我不认识。走在街上时时冒出来这种倾向于迷路的感觉会让我一阵恼火,城市设计怎么这么白痴,我怎么这么呆,为什么地图那么怪。但也许是这是因为上海没什么好玩的地方,没什么值得我探索的,所以也没什么认路的动力吧。但不管怎样,我需要一些独自在家乡乱闯的契机,也许我会在角落中找到一些惊喜。

2007/09/15

金门 (2007.9.15写完)

台北晶华酒店的牛肉面大概是全台湾最好吃的东西了。5月21日(那是挺久以前了),我从上海去台湾出差,到酒店已经是晚上10点,我猜大师傅就把当天余下的牛肉全给了我。把这么多味美鲜嫩的牛肉都吃了下去,我的胃口和武松在景阳冈打虎前差不多。工作狂接着挑灯夜战,睡了大概才两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就去了台北松山机场。松山机场就在台北市内,主要是岛内航班。我和同事从此上了去金门的飞机。

金门!多么另类的地方。我的地理真差,之前小喽啰问我怎么去,我居然想当然地说坐台湾新建的高铁。到了才意识到,原来金门是另外的岛,路途颇远,要飞去。

金门是离大陆最近的地方,当年是军事重地,老百姓都不可以去。世事变迁,虽然两岸关系还是随着岛内选举好好坏坏,为着一些名分的文字问题搞来搞去,大三通似乎还很遥远, 金门在军事上的重要性已经没落最近一次削减兵力,那里只剩下3000人。小飞机降落在金门航空站的时候,我感觉颇为奥妙。

这次带我们去的台湾同事B十年前就在金门当兵。在拜访客户的当儿,他也带我们故地重游。我想,当兵和读书一样,甜蜜和苦涩,都是最宝贵的回忆之一。我总是很感谢别人带我去其母校,在他们回忆和暗暗感叹的时候,我有幸在场,这是一种信任。我也很想同样地返还好意。我想,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这次去了B的老地方,包括当时的营站超市、健身房、还有一个露天舞台,叫作介寿台,两边都是标语。当年这里一定是台上做着反攻大陆的宣传,台下满地的年轻士兵。东西都旧旧的,没什么人气,房子也没有整修。不像当年的金门,满街的阿兵哥。因为并没有打仗,他们很多时候都在街上扫地,所以当时金门的马路是最干净的。

我们经过一个露天菜市场,就跟我们的自由市场一样的。菜场还有标语广告,号称KTV年轻小姐大方可爱,很直白。菜场尽头是个“钦旌节孝”的牌坊,我们就在牌坊边一家珍香小吃店吃了著名的广东粥和肉燥面线。小店很简陋,干瘪的梳着发髻的老太太精神抖擞地在门前走过,让我想到鲁迅小说里的人物;一位老大妈还在坐在店门口小板凳上捡菜。店里一面墙边堆着锅子,一面墙上有“全国食品评鉴金质奖”的奖状,还有店主和王金平的合影。B当兵的时候差事比较轻松,负责采购。当年他和兄弟来这个菜场,先坐到店里来吃,吃好了,老板也已经把菜弄好洗好给他们了。看来军民关系不错,嘿嘿。听他讲讲军营上下级的趣事、老兵欺负新兵的事,我想,全世界都一样。去当兵,抽到哪里就是哪里,金门是最艰苦的地方,而且那时候还没有飞机可坐,都是坐船过去。当兵还有“兵变”的危险,回来以后,女朋友变成别人的,有时候还偏偏是将女朋友托付照顾的好兄弟的。

中午和一家客户吃饭。我们去的又是B当时经常吃饭的饭店。那店有他常吃的冷冻蹄膀,我给他和菜牌排了个合影。曾经一次他带我去台南,我在拍一张孔庙大门照片时候,请他让一让。他就笑,为什么我就不能在你照片里,弄得我很不好意思。这家店也很简陋,二楼小窗外是旁边房子的破屋顶和堆积的杂物。没有空调,座位后墙角堆着纸板箱和米袋,桌旁就是一间简陋厕所。客人很好客,自带酒水,58度的金门高粱酒,对我是小case。天气太热我没有胃口,还是高粱酒比较好喝,毛羊的脸有点红红。离开的时候经过一个小店,店里近百种不同的陶瓷或玻璃瓶壶,都是盛高粱酒的。

这一天去了一个翟山坑道,此地为战备坑道/水道,耗时五年建造,洞内阴凉潮湿,洞口都是军训标语口号。还去了个古宁头战役的遗址:1949年,国共两军在此战斗,双方死伤惨重。在纪念蒋经国的地方,有许多当时的飞机坦克,涂的油漆看上去很粗糙,简直有点像假的。为我们开车的当地司机是个非常啰嗦的人,蛮滑稽的。他的台湾身份证上是写的是福建省金门。他非常尊敬蒋经国,见到蒋经国的铜像,都要三鞠躬。开车的时候,经过当地居民为蒋经国造的土庙,他也要将车速慢下来车窗摇下来行礼。他又主动带我们去一个琼林地下战斗坑道。这坑道属于私人,他主动跑过去跟客堂间里坐着的乡亲说,这是我们的表哥表妹们,门票就不要收了吧。坑道很深很长,里面一间小房间(大概算是司令部了)墙上除了革命标语,还有兵力弹药数据等等。从坑道出来以后,不远处正巧站着个披着红披风的风狮爷,挺威风的。

风狮爷多半是个站着的狮子,长得颇为卡通,和中国传统建筑门口的那种狮子长得很不一样。据说风狮爷镇风辟邪,可以吓阻邪魔,保宅安民。它们经常站在村口和路口,威风八面,不可一世,是金门极具特色的一景。金门航空站也有一男一女两个风狮爷立正,很夸张。

我们还闯进一个花岗石医院。就是一座花岗石的山,中间挖空作为战时医院,大约可以抵抗炮弹的袭击。这个医院现在也在用,不过里面阴凉潮湿,霉味很重。路上经过金门高粱酒厂,他们定期论缸卖酒,蛮爽的。

我们来到金门航空站,准备乘飞机回台北。一家银行两位领导还带着金门土产来送行,他们在当地应该算是牛人啊,经过一场虚惊,我们居然硬是坐上了已经客满的小飞机,上去一看居然还是商务舱。

金门之行,虽然没看见什么美好景色,却非常有意思。的确如我同事所说,金门的人非常纯朴热情好客,我喜欢。当初的军事重地,现在成了景点,我这样的“敌人”也得进入参观,有趣。这又一次证明,很多事情,当时全心全意,兴师动众;时过境迁,就全都变了,也没有人去追究当时。这并不是一个笑话,因为这就是人类存在的本质。人生长在哪里,多半就有哪种看法。我看着另一边的众多标语与歌功颂德的纪念文字,两边的宣传调调是多么像啊,都是中国人,就是内容不一样。如果人们多能从对方的角度想问题,这个世界本无那么多值得愤怒的事情。和解是容易的。要达到最后的看法一致,假使有必要的话,那也是水到渠成,强逼则往往是事倍功半的。

人们是地球表面比猴子们更轰轰烈烈的一场闹剧。渺小的人身在大世界,对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不是很清楚,唯一确定的是,人的努力其实在历史的终点都是白费。但差别就是白费时的感受如何。我只要每一天充实正气而快乐就好,我不想未来。

回到台北,B带我去了一家叫“桐花”的客家菜餐馆吃饭,简单而美味,还尝了尝台湾啤酒。这一天没有白活。

2007/09/02

再见废城(2007.8.30)

8天前的今天,我于凌晨2点 离开费城的办公室。我的小方块墙上的孔孟标语已经拿下,面对维多利亚港的小毛羊背影照片也已经拿下。很多文件都进入了回收站,需要留下的一箱半加上一个茶 痕累累的茶杯将要前往新的目的地。累得快要崩溃的我,虽然之前也已经随着马戏团自行车的行程将费城办公室看了一遍,仍然跌跌撞撞地去把日光灯打开,给自己 工作了三年的小方块拍了照片。

今天,虽然生活还没有完全安顿好,我已经上了好几天班。显然我在那边的工作还没有了结,好像延续了费城最后几天没有昼夜的生活,真可笑。

历 史显示,我总能在最后一秒搞定,这次也不例外。理东西是极其无聊麻烦的事情,所以,我总是拖拖拉拉,借口分别是天气太好需要出去、朋友秀色可餐、晚上上课 和考试、上海同事来费城,今天我太累。因为在费城的日子不长,我以及时行乐为主要生活原则,任性地极晚睡觉,很累地去上班,心情很好但身体疲劳地玩,一直 捱到再不动手就完蛋的时候。

对于离开呆了三年的费城,有一点点伤感。我在美国正好待了6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人烟稀少、简单自在的生活,即使有时候什么都要靠自己是有点辛苦。我最喜欢这里蓝得让人心醉的天空。特别是这个夏天近乎完美,凉爽的天气经常让我舒服得手臂酥软,不断地冒出希望这就是永远的痴念,然后暗暗笑话自己的天真。

89日晚上我考掉了Wharton最后一门课,暗下决心此生不再学习,嘻嘻。连着6周每周两晚去Upenn上 三小时的课,老师的巴基斯坦英语音调单调乏味,对我来说是立竿见影的蒙汗药;我与瞌睡战斗,不亦乐乎。幸好,教科书写得不错,自己考前复习学得不少。某个 礼拜每天晚上贡献给这门课,为的是和同学完成一个比较分析的项目。费城最后一段宝贵时间,居然被所谓读书消耗掉这么多,可惜。

这天下班冲往Upenn前,随随便便地和忙碌着的韩国同事说了句See you later。原计划是我考完后,她加班完后,我们再碰次头。因为她就要去韩国出差,这将是我们说再见的时候。结果出于天雨和她的缓慢进程的原因,那句随便的See you later也就是再见了。也好,我本来就受不了太戏剧化。况且我还被托付了为她新买的电脑装机的重任,虽然我不理解双击几个setup.exe对她来说有什么困难,她却认为这是个无价的帮助。也许,在我自己被To-do list上的事弄得很烦、又累得奄奄一息的同时,这确实不容易。

考完试,理应开始收拾了,但是我没有。810日周五和来美培训的上海北京同事意外地乘了加长型小毛驴去新泽西出差回来,我带着他们在Parkway走了一遭。从Trader Joe买了一大堆东西到我家大吃一顿,再去Chris Jazz Cafe喝啤酒。很高兴我在临走前又多去了一个不同的地方。周六中午起来,他们又来继续攻克食物的堡垒,并倒在地上翻看杂志、检视我的音乐一遍遍地听李克勤的《爱可以问谁》。我再和他们去博物馆后河边、兰州拉面、老城区和Penn’s Landing的河边,坐在河边发呆真是舒服。他们说我比他们更像游客,因为我不停地拍照。812日星期天我一事无成,借口是头痛。

813日周一从纽约回来后,就像有些人很有决心地以最初的五音不全向Hotel California前奏的大师看齐那样,我用Balsamic Vinegar Portabella蘑菇证明自己正在向名厨的身份迈进。说起音乐,现场版的乐器声很好听,也许我应该学一下二胡,那悠远的调子很适合我。

第二天下午,最大的领导在办公室给了我一个goodbye hug和一个响亮的goodbye kiss,以示鼓励:他对我似乎总是很有信心的样子。结果我在机场又见到了他和其他若干领导同事,原来他们和我一样,也去Charlotte出差,乘的是同一班飞机,而且住的是同一酒店。我们笑,我们告别得太早。结果在酒店的前台再一样告别了一次。

815日傍晚我从Charlotte回来,依然丝毫没有整理行装的动力。有的人自行车骑得很高兴健康;我却比较堕落,与同事去吃越南饭。饭后,我带他们去对我来说蛮有意义的Naked Chocolate Cafe。我喜欢这个可爱积极的地方。夏天有冰的液体巧克力喝,甜度适中,胜过冬天的热版本。6个月又零5天之前,第一次到这里来喝东西。这天坐在窗边我们当时坐过的位置,我对这半年的众多变迁有些感触,也为自己的进步欣慰。

817日周五,我去纽约向客人们告知我的新动向。他们有些是我的长辈和/或朋友,我喜欢他们,我要跟他们保持联系。本来计划结束以后早点回费城收拾,结果我还是留下来和她们去了Union Square 一家很有味道的Gotham Bar and Grill吃晚饭。食物也很漂亮。可惜因为我太累太忙,没什么胃口。我只是想和我喜欢的人们在一起多一些久一些。

818日周六,我终于正式开始整理。伤脑筋:有些东西留在Storage里,有些要运走,有些要随身带,有些要捐掉,有些要扔掉。这么多的东西,我不知如何开始,有些失措。当初搬出Yale宿舍时,我把代表学校生活的书和海报等等堆在地上,拍了一张照,名叫Yale XP。这个很多人光临过的费城接待站、这个我度过三年的小空间,就要消失了,消失之前,有必要立此存照:我先花了半天时间把房间整理干净,让东西各就各位,让2204室 以比较好的形象流芳百世。下午,我的房间满地狼藉,没有立足之地。喇叭里翻来覆去地放《新不了情》、《哭了》、《可惜不是你》和《背叛》,分别是台湾星光 大道里那个声音很好听唱歌很用情的杨宗纬的版本和原唱版本。好听的歌总算让我继续劳动下去,并且很奇怪地并不感伤。劳动得不想劳动了,我把O抓出来去河边走了一大圈。我其实同情他,他近来被抓壮丁的频率相当频繁,这也就是身在费城的危险。不过他这时也快要熬到头了,既然我从来就没有客气过,到最后也不必假惺惺地改变风格。第二天Ben Franklin Parkway上大概要搞什么活动,这晚路被封掉,空旷笔直的大道,两边国旗飘扬,通向白色的City Hall。 整条路上只有老大和小喽啰大摇大摆地在路中间,引用一句我从来没有搞明白的话,这很“拉风”。我在河边曾经走过很多遍,也大致知道哪里有什么雕像,不过还 是头一次晚上去。河边高高的柱子上有三个吹笛的小天使,灯光令它们在黑暗中格外醒目,看上去很酷。博物馆后门的一个雕塑,皮包骨头的几个人,在夜里看上去 非常恐怖,像是拗造型的5个骷髅。回到家,我继续整理,4点多才睡觉。那几个礼拜,我经常只睡三四个小时,靠Amish 人卖的Cappuccino打精神。 它几乎完全是巧克力口味,可是蕴含的咖啡因却如此强劲,不可小看。

星期天继续整理。到了傍晚,去ZYQ家附近一个川菜馆“新川粤”和他、他的S以及O吃饭。这是我第二次去,那个台湾老板一定很惊讶,这群人怎么还好意思和我一起去。上次720日周五,我们三个去那里吃饭,我照样地胡言乱语:向重庆小伙计质疑为什么回锅肉没有面饼,并说我家成都附近村里都是有饼的,他回了一句四川话,我听不懂才露了陷。后来,那个老板过来搭讪,问ZYQO是 否单身,被我抢着说他们是一对儿,可能就此断了他(们)的一段介绍的美好因缘,他(们)也许怨我到现在。这个老板还说我让他们吃饭丧失胃口,说得真够绝 的,呵呵。这次我叫嚣要吃美国发明的中餐左宗鸡,老板说不行。饭店没有卖酒的执照,他就拿自己的啤酒送给我们吃。嘿嘿,下次我来费城,必须再到这里来吃一 顿。饭后我们去ZYQ家玩了一会儿。这天白天我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以前在Amish village买的雪茄,也一起带了过去…… 人活着,什么都要试一试,不过雪茄浅尝辄止就可以了,我没有不好的习惯。

后来,ZYQemail里说“你在费城的3年,始于川粤,终于新川粤,巧合?”。是哦,这一发现让人不得不多想一下。初到费城,我们去的那个餐馆的老板娘真是凶:http://hk.geocities.com/gaohuan/blog/philly.htm。现在这个餐馆与之据说还有参股关系。突然牵强地想到一句歌词: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周 一我再去纽约告别。他们对我真好,我居然吃了两遍中饭。下午访问结束以后,我赶紧回费城。第二天搬家公司就要来了,我离完成任务还有些距离。可是到了家,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我又不敢先睡一会儿,因为我害怕一觉醒来,搬家公司正在敲我的门。我继续把音乐放得很响,继续劳动。后来O打电话来询问进度。我早该听从他的建议,多扔东西,这样就会很快了。

我 也同意,假使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带走地离开(除了小毛羊以外),又会怎么样。真的,其实也没什么。可是,整理东西也是整理过去三年的生活,即使开始得太晚。 虽然我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我还是不愿粗粗地将代表回忆的很多东西看也不看地丢掉。我承认,我不算太怀旧也不算记性很好,并不总把事情放在心里翻来覆去地 想。但我大概有博物馆学和人类学的思想基础,有些东西具有象征意义,我就将其留下。下次看见它们,封存的回忆就被调出来了。因为安心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我平时就可以脑袋空空地关注现在和未来。比如说,我曾留下了在费城听的所有音乐会的每本节目单(和某些票根),这次翻了一遍,只留下了几场印象深刻意义特 别的音乐会,其余丢掉。反正它们统统在blog里有提到。当然,把东西丢掉的瞬间很有快感,就像长头发被剪短的时候,很轻松。被丢掉的东西是没用的东西,或是我不需要的回忆。原来,看上去没心没肺的老大,还是感情细腻啊,哈哈。

凌晨414分我终于可以躺下。突然精神很好,这是我睡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在微光的黑暗中,我睁大眼睛,看着周围,努力想将这间房子的样子记住。奇怪自己还是没有什么难过。猪年是多么有意思的一年,而这是一个多么有意思的夏天,我过去认识的人和现在的人很多将发生或发生了变化。Yiyi终于离开Charlotte, 比我还神速,去了加州。走吧走吧,大家都走吧。我想我有些私心,在我听到别人也离开的时候,我就觉得平衡一点。另外,我原先傻傻地担心在美国的这些境遇类 似的朋友一听说我要走,就会立即把我从他们的生活中删去,结果并没有这样――虽然他们依旧开玩笑说,如果知道我要回来费城,他们就要全都逃走(我在一定程 度上还相信了有这个可能,觉得很委屈)――骚扰似乎还是可以继续,这让我安慰。所以,离开大概没什么好难过的。在这个缩小了的世界,有些人即使在同一个城 市甚至隔壁邻居,也无意联系一下;有些人,虽然远其实不远。

821日星期二早上下起了雨。我迷信地认为这是发财的好兆头,嘻嘻。搬家公司来了两个精壮的汉子(哈哈哈),把我的生活过于认真地逐步装进箱子。唉,我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东西,当初来美国不过只有两个箱子而已。我无所事事就开始写blog。 三点左右他们终于把东西全部运走。这时候雨也停了,我就去救世军的店捐掉衣服鞋子,还掉有线电视接受盒,再去办公室工作。我奇怪到了最后一秒,我为什么还 这样忙。我想如果一个人意志薄弱,需要某些物质来支撑自己的精神,这就是危险的时候,不过我显然是尼采那样崇拜意志的人,所以不用担心。快9点了,我check in 到公司对面的Ritz Carlton,房间很好:至少离开费城不像当初离开日内瓦那样狼狈。可是 ―― 餐馆居然已经关门,陪吃的人也找不到。出来一阵大雨。向来讨厌雨伞(事实上也没有伞)的我从来没有躲雨的习惯,我淋着雨慢慢走回自己的老住处,ipod里张震岳OK专 辑里的歌太颓废,一句“去你妈的路口”、一句“哭得我鼻涕流”,我突然就伤心地哭了。好在已是晚上,路上人少,没有人看到。在楼下叫了外卖,也不怕人家笑 我的狼狈。打开了自己的房门,除了行李,几乎空空如也,靠墙哭泣立即成了本能的反应,可是好笑的是,我同时还在想,我到底难过什么?难过自己的又一次位移 吗? 像被浅土中的萝卜被拔出来又浅浅地埋入别处?

难过的罪魁祸首,我想,大概还是自己的战略性错误。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听颓废的歌?不过,老天为什么还要来凑热闹下雨呢?说实话,“我可不想装的很可悲,好让人家来给我安慰,这一段时间我很ok….”

美式中餐真够难吃的,但也许是我本来就没有胃口。吃完赶紧打扫我的房子,因为第二天要把钥匙交掉。谢谢厚道的人帮忙处理善后。我有点暗笑自己之前的偷偷失态,都是歌害的,还是说笑话比较好。

822日星期三醒来的时候已经9点出头。前夜居然在拿起blackberry打算设定闹钟的那个瞬间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眼镜在脸上,电视和灯都开着。好玩。不过,至少我没有睡一天一夜,如果醒来已经是上飞机的时候,那就比较麻烦了。

来到办公室,我什么都没有收拾呢。但是向人们告别还是比较重要,我向来都是以人为本的嘛。这一天拥抱了n次,我喜欢,哈哈。中午和Mentor吃了两小时的饭,下午和一个同事喝了一个半小时的咖啡,再出去办了点事,包括最后收拾了一下房间,把钥匙交给房东。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终于开始收拾我的小方块。同时,为韩国同事的新电脑装机。收拾办公室比收拾家里容易很多。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去Ritz大吃一顿,而且可以喝一点点酒,这顿饭吃得很开心,费城在画册照片上和我的心里都还是美的。ZYQ也抢在我前面打来了再见的电话。这一天没有白活,最后几个小时里我居然还有机会坐了一次办公楼的手动货梯。饭后我继续整理,回了几个email,发掉了relocation 的清单(真可笑),并在一些同事的椅子上放了一点小东西以作纪念。

呼应本文的开头,我在凌晨2点离开office,回到酒店却没能马上睡觉,随身行李还没有整理,该扔的还没有扔。最后我一共睡了40分钟,清晨6点上了去机场的车。真的,自从那天傻傻地哭了一下后,我再也没有哭过。823日的早晨,在汽车开往机场的路上,开玩笑地担心着自己日后口无遮拦的后果,并希望自己长达数月的咳嗽早日结束,并确认骚扰扔将继续。O是我在离开费城前看到的最后一个我认识的活人。虽然他口口声声讲费城将从此清静,这个难说。

有 人说,把离开的种种事情拖到最后一秒做,忙得要死,其实是好的,坐到飞机上那一刻就会感觉不错。我猜这是说之前没有空闲多愁善感了。我显然把这种做法发挥 到了极致。不过,另一条教训是不要听颓废的歌。我在此白纸黑字地把这一条写下来,以供大家参考。下次再离开的时候,我也要记住这一条。

2007/07/28

酒要多喝,不要喝多(2007.7.27)

我又要开始回忆古时候在中国发生的事情了。写掉了过去,好轻松地给现在与未来让路。

福州

514日星期一早上,我到虹桥机场坐早班飞机去福州。在飞机上,眼看着一个眼熟的人走到后面去了。一想,这是一个中行2005年夏天来过费城2周的人,仅此而已。怎么会那么巧,我难得回国而且临时去了福州,她也在同一班飞机上。

到了福州机场,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伸手出去把车顶上的出租顶灯拿进来。 机场离福州市中心很远很远,而且,车有时候必须开得很慢,因为司机知道哪些路段有测速仪。最后,一百八十块的车费,司机给我一厚叠公交车票作为发票。我都觉得很好笑。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公共汽车上的售票员,一手拿票夹、一手拿钳子,干净利落地收了钱放到挂在身上的帆布包中,再撕一张票子下来,打一个洞,塞到乘客手中;然后挤向下一个乘客。祈祷了这么多年,这下我的理想终于有了客观条件。福州市容不怎么样,尽管这个城市的名字如此吉利。

厦门

当天晚上飞去了厦门。开出租车的是个典型的侵略型驾驶员,骂骂咧咧,横冲直撞,像是要和大卡车决一雌雄。同行的香港同事吓坏了,打定主意回去的时候改坐酒店的大巴。很快就到了酒店,感觉福州的机场远在天边,而厦门的机场近在眼前。

第二天白天马不停蹄忙了一整天,中午在海边一个餐厅尝了土笋冻。这种沙滩里钻出的沙虫状如蚯蚓,他们将其洗净压破熬煮,汤汁是胶质的,冷却后凝结,蘸料吃。地主看着我充满好奇地吃了一团还要再吃一团,并且要拍照,包括虫被咬/切断的横截面,觉得这个上海人不错。不过,我吃的时候不知道那冻状物是虫汁。

大学时的一个寒假,我曾在在厦门叔叔那里呆了近一个礼拜,玩得比较彻底。叔叔是比较喜欢享受当下生活的人,他给了村子里的渔民一包香烟,渔民就带了我们坐着很小很小的木船出海捕鳗苗了,再开过去就是台湾了。那次可真有点冒险,这么简陋的小船,好像没有任何的救生设备。不过,生命就是有点点小冒险才有意义。

晚上我来到厦门大学,去找Yale的老同学K 这个超级理想主义的家伙,从毕业后就致力寻找一个理想的工作,现在好像在志愿服务一些善事。他孜孜不倦争取理想的过程跌宕起伏,包括差一点勾搭上他的偶像成龙及他的投资管理人,有的听上去则彻底像电影。他平时在厦大进一步完善他从北大学来的中文,并练习他的形意拳;他也常去香港混着。我到厦门的第二天,他正好也在同一天从德国经由香港到达厦门,真是再巧也没有了。我在厦大南普陀那个门等他的时候,想起南普陀寺有大片的荷花池,不晓得现在还在吗?我们先在校园里兜了一圈,虽然太阳已经落山,还是看得出厦大校园之美。经过男生寝室楼,看见形形色色的万国旗招展,飘在通风的门廊上 ---- 这种内衣外穿的样子和阿拉复旦是很不一样的。

K这次离开厦大比较久,来到他专门光顾的小卖部时,老板和伙计们都很高兴地说,刘凯,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我们到他的食堂川菜馆陶然居吃晚饭,服务员们和经理看见他来了,也都兴高采烈走马灯一般地过来打招呼。是 啊,蛮稀奇的,哪个老外像这样天天吃川菜并必点宫爆鸡丁的。坐在K对面,我觉得很有趣。毕业以后,在纽约香港上海再见,都是蛮正常的。在厦门再见,真的是需要一些机缘巧合才行。听他讲着最近的奇遇,看着他同时又很悲壮地一直用毛巾包着冰块捂着头痛的头,我希望他一切都好。买单的时候,发票居然又刮出20块钱。我也蛮神的,一年回国也就几个礼拜,却屡次刮点小钱出来。

北京

516日,我飞往北京。虽然国家大剧院还是那么丑不忍睹,这次我看到的北京倒还真漂亮。北京为了欢迎我,天空蔚蓝,绿化好像很不错(前几天看到WSJ上说,北京去年种树2300万棵,牛的)。傍晚,我意外地和两位神秘人物喝了咖啡(好玩好玩),晚上就去海淀区和以前来我们银行数月的若干ABC领导们聚会。以老大自居的我真的很高兴能见到他们,他们在美国和在中国都对我很好。就可以遇到不同的人并且有的人从此就有了伟大的友谊和真心的交情这一点而言,我喜欢我的工作。不过,或许我天生就比较坦诚待人也有点关系,嘻嘻。他们有的从天津开车过来,有的改了机票提前赶过来,有的第二天有巨重要的系统项目上马,我很高兴也很感动,很爽气地不知不觉喝了半斤:以前在美国都是五粮液茅台,这次换了一种高级二锅头。其实,我不喜欢酒的味道,也不常喝酒。但如果和要好的朋友或弟兄们喝酒的话,就很痛快,而他们看到我喝得有点量了,也会叫我停下,所以可以信任。有时候,喝烈酒也好象是为了挑战自己,看看是自己厉害还是酒精厉害。如果醉是以失态、呕吐、胡言乱语或者胡作非为来定义的,我活到现在还没有真正醉过,而且我对那样的状态毫无向往和尝试的欲念。我喝了酒唯一的反应就是脸红,软软飘飘地想睡着,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但我始终可以用意志保持清醒的头脑,并有能力做上一通统计学的题目。我就喜欢这种微妙的临界感觉,而酒永远被我控制。

饭后我们几个人去后海“醒酒”。这些常驻北京的人,居然还需要我来告诉他们,那个桥叫做银锭桥、那个地方叫荷花市场、还有那个烤肉季。看来本人1年多前记性还不错。坐在一个叫做琥珀的酒吧门外的后海湖边,喝着奶茶(哈哈),舒舒服服地聊着天。我喜欢这样的时光。近12点回到“下榻”的北京饭店,老板有事从美国打电话来,跟我讲了半小时。我跟他说,我醉啦。他说,哈哈,你没有醉。好吧,老板都说我没有醉,我就再打电话扰人聊天,咩咩。

酒很不错,第二天醒来一点没有诸如头痛之类的宿醉。Yale校长百人团受胡主席之邀来华,17日早上在北京饭店办了个校友早餐会。我高兴地见到了WF老师等人,但是没有比较熟的同学。美国驻华大使是个和蔼没有架子的老头,不错。我喜欢校长的老婆,不喜欢校长。 上午多余时间我就去长安街看看,之前blog已经发过故宫和天安门之间那奇怪展览的牢骚,就不多说了。孤陋寡闻的我去年才知道新华门里面就是中南海,所以这次就在门口拍照横拍竖拍,警卫也不来拦我。本来么,为人民服务。晚上我一共吃了两顿饭,第一顿和银行同事吃饭,第二顿和正巧来北京出差的小Zhu。这次回国人缘真是好,可以和很多人Catch up,我真幸福。

王府井上的狗不理包子实在不怎样,但在王府井发现一个特色小吃街,看到了串着的活蝎子(手脚还在挣扎)、海马、知了和蚕蛹。我问卖的人哪个最好吃,他建议我统统吃一遍就知道了。昏倒,我们一致认为蚕蛹最恶心。后来经ABC领导Y推荐,去看了看王府井教堂和北京人艺是什么样的。他品位不错。我喜欢这些地方,也喜欢夜晚北京微凉的温度。

518日星期五傍晚,大家都要回上海。我乘飞机出差绝大部分都是一个人,这次难得可以有同伴,我就一定要有。我为之改了机票,到了机场check in 的时候,被告知该班飞机要延误两至三小时,真是黑色幽默。不过,和好朋友在一起,这都无所谓,还是很开心的。中国的航空公司的空姐们真是美啊,我喜欢看。登机时见到的一位,我都看呆了。小Zhu正好在旁边跟我说话,我居然就分神了。事情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我对那姑娘还是念念不忘。

现在北京的出租车看上去都很整洁,我也喜欢北京的司机。有一个,我只说了五个字“去北京饭店”,他就说,您是上海人吧。我说是的,他就为自己的准确性感到很高兴。我的普通话也没有那么差,他说他就是靠直觉,神。还有一个司机聊天,我告诉他我在美国工作,他立即就跟我练起了英文。原来,为了迎接奥运,他们也要学些英语。他的英语肯定是靠音近的中文来记的,而且有记错---- 我觉得他很可爱。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小事,包括和陌生人的简单交流,让你觉得生活充满乐趣。

长春

611日飞去长春。这是花生的老家,我喜欢听他的东北普通话,即使他有时候对老大不够恭敬,我对此行颇为期待。到了长春,接我们的小伙子问,第一次来长春吧,我说,我是长春人。他说,这个---- 不太像啊。我说,我生在长春,后来被抓走了。我又跟开车的女司机说我是长春人,她厚道地说,你的普通话不错。到了酒店,给我办check in 的小男生说,你是不是来过长春啊?我好像从前见过您。我一听来劲了,说,我就是长春人啊。他就笑,“一听就不像,别装了”。我想,和我在一起的老板一定受不了了,但他可以看见我的坚忍不拔。他也喜欢跟司机聊天,他说,听说东北人打老婆的,你们现在打不打?司机说,老婆该打还是要打,不过好像现在都不敢打。我们听了大笑。

到达这天时间有多,我就去了溥仪的伪皇宫。据说原建筑经过火灾和文革,只留下石头的那部分了,现在所见大多是80年代重新造的。再看了一遍溥仪的生平展览和老照片,很感叹末代皇帝的命运,浓缩了这么多重要的历史年代。这的确是个电影的好题材,改天要把这个电影拿来看看。从个人命运反映历史,是个讨巧的做法,如《阿甘正传》、《活着》还有《许三观卖血记》。余华以前来Yale讲座过,感觉这个人蛮直接的,不错。这天长春35度,大概是少见的热。但因为天气干燥,感觉不怎么热,即使坐在没有空调的出租车里,有风也还好。但司机坐在前面大概吹不到风,碰到红灯,他居然就打开车门透气,把手和腿伸出去。这也是一绝。晚上和客人去“韩庄狗肉城”吃饭,我在关键时刻很爽气的喝了点酒,就起到了效果,其实量很少。老大出马,以一当十。接着,我终于被同事说服,他们说洗脚按摩很舒服的呀,于是就有生第一次地去了。看来,我的原则不是突然崩溃就是这样一步步后退的。不过我总算坚持要女生帮我按摩。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那个小姑娘按摩着我的脚,确实蛮舒服。我躺在那里,用blackberry继续发email夹叙夹议。看看身边的同事,他们好像要睡着了。我喜欢blackberry, 除了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以外(是我的工作总是我的),还可以及时找到信息、有效地杀时间;虽然不能在上面写blog,但可以经常email。现在写blog除了参考照片以外,也可以参考email。我有时候想,要归纳我的生活,真简单: Blackberry, iPod,电脑和照相机再加一个小毛羊,我可以这样去荒岛独自生活而不发疯。第二天晚上去唱歌,我好像比一个月前上海大有进步,但也许是我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喝掉了一热水瓶奶茶的原因。下次我来长春要补听东北二人传。

在长春听到一单位党委书记讲了这样一句话,觉得还挺妙:酒要多喝,不要喝多。

生活也是这样。

2007/07/17

故宫的笑话(2007.7.16)


今天看到新闻里说星巴克从故宫撤走了。据说它2000年就开始在故宫营业了。我好像也差不多就在那个时候去的故宫。不知道我是没注意到它呢,还是它正好还没开。

到网上去google一下图片,Starbucks的标志还好啊,不是很大,也不觉得特别突兀。

据说,中央电视台一个叫芮成钢的主持人认为故宫里有星巴克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糟蹋,并以个人名义向星巴克总裁发出抗议书,要求星巴克从故宫里搬出去。网上转述的他的话,说:星巴克饮品在美国4美元就可以买一大杯,相当于在中国花4块人民币就可以买一杯饮料的店子。在西方人的普遍观念中,星巴克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饮食文化的代表符号

我是不看中央电视台的,也不知道这个芮成钢是谁。不过我觉得他的理论和行动可笑,愤怒对错了方向,即使他的博客引起众多网民的共鸣。

我不讨论这个星巴克到底在多大程度上了糟蹋了中国文化。但可以肯定的是,星巴克并不是像八国联军那样来到中国的,它是签了合同,经过上级部门批准,才进驻故宫的。其实它还是故宫管理部门请来的。星巴克是个business,故宫客流这么大的地方,能来为什么不来呢?故宫在请人家来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到星巴克与故宫是否和谐这一点呢?我想他们脑子里想的只是钱罢。

合同租约签了,又没有违法,那么就要执行。向人家星巴克CEO抗议有什么用?人家把牌子缩小,我认为已经很不错了。不晓得这次星巴克退出故宫,是正好租约到期了呢?还是人家着眼在整个中国的发展,就做出妥协了。

这个芮成钢更可笑的理由是,星巴克(在美国)太便宜,不登大雅之堂,配不上故宫。拜托,游客口渴,喝杯咖啡而已,故宫要卖多贵的咖啡才算有身价?我喜欢美国的一点是,它的门票都不贵,甚至华盛顿的博物馆都免费,博物馆或景点(还有机场)里卖的饮料和食品也没有比外面贵出很多,不觉得急吼吼的。中国各机场那种很普通极没情调的小店里卖的一球冰淇淋或者为泡一碗方便面收五六十块钱,那才叫无耻。故宫里也要这样做显示其尊贵吗?

故宫管理人员表示若星巴克想继续营业,还可以选择与其他品牌共同经营咖啡店,但星巴克拒绝了这一提议。不晓得故宫里将要新开的国产咖啡店的品味会多高雅,准备卖多少钱一杯的咖啡。总之星巴克的退出完全就是因为它是美国的牌子。

刚才上去瞅了一眼这个芮成钢的博客。原来他还在Yale当了一年World Fellow。不过他关于Starbucksblog只剩下更新版,语言要温和很多。没想到还有去修改自己以前的blog的人的,那还有什么时效性和真实性。Anyway, 这个World Fellow是个很有趣的program, 各国为公益或政治事业献身的积极人士来学校一年。我在学校那年,中国来的是揭露河南卖血搞出艾滋病的万医生。我觉得他是真的关心这一事业,并不多渲染他遭到的不公待遇。揭露卖血丑闻是勇气,向StarbucksCEO抗议是愤青。尽管我知道芮的出发点是好的, 但他不要有了民族英雄的幻觉才好。真正要责备的还是故宫管理部门,尽管我们也应该允许他们犯错并鼓励其改正。

一个人要爱国,但民族主义是一把双刃剑,它让愤青愤老们看不清事情的本质,转移了矛盾的焦点。比这严重值得愤怒的事多得数不清了。有些东西是超越国家的,同胞比老外黑心肠的例子多不胜数。辽宁钢水包脱落,三十多人顿时丧命。那块融解了众多血肉生命的钢哪里去了?回炉再造,变成钢板卖掉造到大楼中去了。我在MSNBC 里听到这新闻的时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山西人大代表和劳动局搞出个奴隶黑窑。药检局的头只管受贿,不管人命关天。最近中国食品药品安全的问题闹得沸沸扬扬,不晓得多大程度是贸易战,多大程度是真的。黑龙江的人大代表提出议案要星巴克立即撤走。他一定是代表了很多人民,发出了人民的心声的。但显然人民还有其他许多心声的,比如说,上网要畅通才好。

另外,谈不上太严重但蠢得多的事也就发生在故宫门口,怎么没人有反应?

5月去北京的时候,我住在北京饭店,离天安门很近,所以就走过去看一看。那天的天气好极了,天很蓝,五星红旗迎风招展,一切都很漂亮。经过天安门往里走就是故宫方向了。刚刚看过城楼上的毛主席像,随即看到一个亭子,出售两边房子里展览的票子。那些展览是:

1. 大清开国艳后展

2. 宫女真实生活展

3. 埃及贵妇彩棺文物展

通票10

4. 皇室后宫生活展

票价5

下面的小字是:

宫中太监的婚姻生活?皇帝的新婚之夜在哪里度过?三宫六院到底是什么?皇帝是如何挑选自己的新娘?

6月份在长春的伪皇宫看到在那里也有极其类似的展览,另外卖票。

这难道是中国文化的精华吗?这些以窥私癖心理招揽某些(男)人的展览就比星巴克高尚吗?另一方面,就算真的去看了,恐怕里面也没什么花头,对之满怀期待的观众们要么默念上当要么高喊退票。弗洛伊德把一切归之于 libido 里比多,而人类的文明也就是人类抑制性本能或与之妥协的结果,它或被压抑造成变态或升华变成别的东西。这听上去有点耸人听闻,特别是在个人层面上令人难以接受,但把人类看作繁衍的物种之一和从进化论的角度,我觉得他其实有道理。

也许我没有资格说这样的展览有多么的下贱----人本来就和所有其它动物一样的下贱(但其虚伪一定是独一无二)。但我想,第一,为什么一定要在故宫和天安门之间陈设这样的展览?的确,宫女皇妃皇帝太监就是应该和皇宫很近,但你也把毛主席像放在这里了。鉴于他们在中国所代表的非常不同的历史意义和地位,最好还是离得远一些。第二,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一定有人愿意花105块来参观古代死人的私生活并获得一些快感。但是在偌大的首都北京,(从活人)获得快感的途径一定也很多,如此这般,何必?第三,故宫和天安门之间的宝地,如果不舍得空着以显示一些庄重的话,为什么不可以换点别的生意做。买那105块的门票的人并不是很多,那么赚得好像也不会太多。

不如把从故宫撤出来的星巴克搬去那里吧。

也许,星巴克来到故宫,从头就是个笑话。它的离开,也是一个笑话。但是更可笑更可恨的笑话数都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