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看过一个独立电影,叫Kabluey (中文名《蓝色吉祥物》)。当混得不怎么样的男主角套上蓝色大头装,站在金色麦田公路边分发传单的时候,我的爱心就泛滥了。
这个天蓝色的家伙耷拉着大脑袋,作孽巴拉的,沉默着,我觉得可爱极了。这种类型的being总是对我很有杀伤力,比如《千与千寻》里头的无脸人,比如我那掼头掼脑脚荡手荡脚的毛羊。你看我拍的风景照里,毛羊经常只占一个楚楚可怜的角落,体现了它忧郁的气质。
昨天偶然发现,原来Kabluey所属的电影品种叫Melanchomedy。这词儿真棒!Melancholy + Comedy。普通人的生活,基调忧郁,对话或细节好笑,结局还算不错,温情脉脉。我就喜欢这样的。
去年12月19日傍晚心血来潮很猛地爬上了太平山顶,我承认略微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沿途黄色的路灯光,照着树丛,行人几无,这样的安静很不错。山顶缆车站和商店还是热闹非常,好像另一个世界。《阿甘正传》貌似是很多朋友的最爱,但我又看不出他们本人与Forrest Gump的相似,难道这些聪明人都偷偷自认为笨而善良并希望傻人傻福?无论如何,山顶以虾为主打的美式餐厅Bubba Gump取自电影灵感,阿甘在越南当兵时的伙伴建议他做虾生意,他后来确实做了。粉红色的Mascot在餐厅门口晃来晃去,后来在我们吃饭时还从窗边探出脑袋,吓我一跳,但此时我才辨认出它应该算是一只大虾,而非剥了壳的蜗牛。(但,熟虾难道不是大红的?活虾难道不是青色的?为什么它是粉红的?)游人食客排队与之合影,女生几乎千篇一律地手做V字,歪着脑袋做天真可爱状。每次看到人家这种做作俗气的动作,我总是很痛苦。没想到,饭后我的照相机被S霸占,要求我也去与大虾合影留念。我与世无争,就去了。大虾拉过我的手,我站过去。拍照完毕,对大虾说声谢谢就走,可是它居然不想放手。我不忍心甩开手,回头去看它,我看到的只是长着触角的虾头。
最后,我的放手和离开稍稍变成了个慢动作镜头。我也很奇怪自己怎么就这样心软了一下,甚至其实在拍照时都觉得有点怪怪的。虾长得并不可爱,因为是粉红色,再多扣几分。但在那几秒钟,我心生怜悯。人人都要与你合影,好欢乐。可他们只看到你滑稽夸张的外表,谁在乎你本人什么样。透过大头套,你看到陌生人一个个靠近,5秒钟后又离开。等你收工走在街上,再度偶遇刚才的游人,他们并不知道与你合影过。嗯,有个游人还莫名其妙地拉了你的手,但她又不认识你,只是感触了一下下。
快乐和小忧郁结伴而来,这种混合状态很吸引人。Melanchomedy。
从山顶看港岛九龙和维多利亚港,是香港最佳景观之一。其实那观景亭角度并非完美,又有过多到此一游拍快照的游人。反方向走上港岛径,15分钟后,在某些人开始失去耐心、在我开始怀疑5年前的记忆是否准确时,身边茂密的树木突然消失,眼前豁然开朗,美丽夜景完全展现在眼前。当人身处高楼与狭窄街道间,感觉压抑吵闹,可是从山上看去,楼房犹如笔筒插满笔,很壮观。从黑暗的地方俯视灯火通明,在安静的地方忘记人车嘈杂。这是很理想的状态,热闹的边缘,可进可退。
好像香港的电车:在一切都貌似很着急但依然井然有序的城市,细高得简直有些不合比例的丁丁车,慢悠悠、摇摇欲坠地行驶,看上去很滑稽。坐在上层,从比较高的角度看行人街景,特别是平时不注意的楼上风光,还是很有意思的。我自说自话就体会了热闹的边缘感。历史悠久的电车以及横渡维多利亚港的天星小轮,看上去旧旧的,画面似乎很有颗粒,安稳而真实。不像名牌店的橱窗,个个看上去都无瑕,但总体而言又那么boring,好象是Photoshop过了头。
一转眼,跑来香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跟朋友东混西混很开心,但还是对这个城市有一点点疏离感,拥挤的人流、扑面而来的商业气息和转不出来的商场大楼让我有点心烦,粤语听懂一半好像隔靴搔痒。但等我离开,一定又会想念它,并开始挑所住城市的毛病。某人说我好像有点“既定空间逃避症”,我觉得这个标签略有文艺青年故作神经质的腔调,不愿轻易接受。能在不同城市住一阵,明明是一种幸福,我发什么牢骚。不过仔细想想,就我对至今所呆过的地方的感觉而言,这个说法还有一丝道理。
那么,这就也算是个Melanchomedy吧。某些人就是喜欢在边缘混,想要热闹的时候可轻易加入,不想的时候可以自行清静。开心的时候痴头怪脑,但一转眼又想起一切的空,出离了快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