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清晨飞去香港,地球那么大,香港那么远,旅行漫长。
但大部分事情都是相对的,特别是时间这个最客观又最主观的概念。要快速消耗漫长的时间,办法有很多,其中之一是木知木觉,比如睡觉,积极地睡它个几小时,醒来后再像填鸭一样地塞点UA的冰冻食品,目的地就到了。
木知木觉/睡觉也是逃避不快乐的好办法。人总是在刚刚得知令人不快的消息时最受打击,如果能用没有知觉来缓冲,醒来就好一点。这样若干次以后,要是没有新的刺激,就渐渐好了。
我常常以时间飞驶的事后感叹来阿Q式地安慰自己。在很多麻烦事才开始的时候就对自己说:很快我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在回顾这件事了。忍一忍吧。什么事忍一忍就好了,但是忍也有捷径。
可惜,有些时间是不想那么快过去的,但这由不得人的。而且,对我这种最多也就是后知先觉水平的人,没有来得及思前,也没有来得及想后,过去就过去了。3月份才去了上海北京甚至海南,也是从Terminal D最后那个闸口出发,我把它记得那么牢,但是一个月多的时间就已经飞走了。有时会突然惊讶一下,这是真的吗?不是做梦吧。
很快,23日下午,到了香港机场。和老板坐了机场快线到香港站,路上看着雾蒙蒙的山,想起2004年夏天初到香港的感觉还历历在目:香港不过多了一个Disney。
到了酒店,收拾一下,熟门熟路地乘了地铁去铜锣湾。一出门,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铜锣湾依旧人山人海,红绿灯依然当当当地响。当众拥抱了一记 Indra,又等啊等到始终在亚洲转悠的Kay,去了小南国吃饭。我一直觉得小南国很好吃,回上海没有机会,这次正好到香港延迟满足一下,够幸福了。
我就是那么有耐心的人。我对什么事都没有极端的热情爱好,也许是我比较冷血懒惰,不会夸张地去追求。但对于愿望,我很有耐心地等待天时地利人和,不去多想,但也不会绝望。这个世界很有趣,柳暗花明又一村,福祸相依。在不知道全局的情况下,去做过分肯定的估计并产生强烈的情绪是浪费精神与感情的。走走看看,乐在其中。
周一至周三都认认真真开会,没有时差,听得专心,也觉得有长进。周一晚上坐了渡船去鲤鱼门吃海鲜。坐在船头甲板上,晃啊晃的,我一点不晕船,老大就是这样的。至于海鲜,我是懒人,对龙虾和蟹这种需要我劳动剥壳的动物,没啥兴趣,顺便就慈悲了一把。(写到这里,突然想知道,龙是不是甲壳动物?)周二去找了同事Maggie吃饭,我很喜欢她。
周三晚上去跑马地吃饭赌马。Happy Valley是跑马地的英文名字,我很喜欢。快活谷,听上去好像世外桃源。在马会吃饭,有着装要求,搞得像真的一样。就像我不愿意动脑筋学习打牌打麻将一样,我懒得搞懂赌马的规矩,因为它们对我来说都是垃圾知识。脑子容量是有限的,所以不但需要忘记,还需要把一些东西挡在外面。但为了至少经历一次,我还是瞎投了一点,但没有新人的好运气。我的兴趣主要在于拍照,马场草地很绿,周围高楼万家灯火,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景致。问题是,马跑的距离不长,尽管跑得不快,还是一下子就跑完了,对我来说不够爽。这些马绕着圈跑马拉松就好了,不过也许看毛驴推磨也可以到达相同效果,但那时候真正赌马的人肯定早就流着口水做着黄粱美梦睡着了。
周四去了一下深圳,很高兴见到了以前很熟的客户,他们在美国呆了三个月。我想我总是真心对人,即使是工作客户关系。时间长了,也多了不少朋友。他们对我很好,除了请吃中饭晚饭,居然还安排地方让我休息,叫人陪我去看明斯克航空母舰。航母已经很旧了,许多地方都锈了,到处放着假的俄罗斯海军,但是比较恐怖的是,他们全长着一样的脸。这个地方作为旅游资源开发的水平可以大大提高,不该只卖卖纪念品,外面的空地上也不必放无数俄罗斯套娃,不伦不类的。开发需要投资,而我听说这个公司已经进入财务困难的境地。即使它可以获得融资,能有什么好主意吸引人来(门票已经贵得很了)?我觉得深圳没有味道,不太喜欢。那天晚上还值得记上一笔的是,喝汤的时候突然发觉勺子里是条虫,不免有些心慌,但还故作镇静地说,这是…什么?他们哈哈大笑,说我很淳朴,不认得这好东西,冬虫夏草。
周五去了公司和同事见面,下午没事。我以前扫荡香港过于彻底,这次觉得无处可去。随便到哪里,都是无边无际的商店:衣服鞋子包首饰化妆品。我讨厌这种偏执满溢的表面主义和商业化,感到了一阵阵的厌倦和沮丧。好在我终于发现中环码头那里在开庙会。虽然天下着雨,但是我不在乎。
5月5日原来是佛诞,这是办庙会的机缘之一。沿码头的行人通道张灯结彩,树边是生肖灯笼。公车终点站还竖着了以长洲太平清醮为蓝本的包山,它背后就是香港第一高楼IFC,两者都是一根竖着,异曲同工,好笑。说起包山,难道传统中人们真的把包子挂起来堆成山吗?包子……我突然很想吃复旦食堂的肉包子,那肉和面交接的地方,真是美味。
这里有各种摊头,包括自己做点心、讲故事、算命等。还可以把自己的愿望写在心形纸片系在通道,我偷偷看了一下别人都有什么样的愿望。挂满红灯笼的传统戏台上先表演粤剧,分别是红线女和牡丹亭选段,反正都是一男一女。接着是一群少林寺的小和尚来表演武功,水平倒不很高,但他们很多是那么小的小孩。(少林寺的小和尚的生活一定和我多么不同啊。)接下去,是川剧变脸,真的一下子就变了。我头一次看到变脸,惊叹。
大屿山的宝莲禅寺借出一个金色佛像和红色浴佛亭。佛前桌子上站着个小人像,大概是释迦牟尼还是太子的阶段,右手食指指天,很牛的样子。我于是按照指示,用木勺舀了三勺撒有花瓣的水,从他头顶浇下去,这就是浴佛了,有意思。我觉得蛮有趣的一个镜头是黑色雨夜佛的金色背影和银色IFC高楼,不寻常的组合好像有点寓意,但我又说不出来。
晚上10点多回到旅馆,等到Indra下班过来,我们聊着天睡着。第二天我们慢慢逛到中环,去一个老字号小破店兰芳园吃了中饭,顺便发现以前那家卖好吃的鲜虾云吞的沾仔记居然装修过了,据说一碗从10块钱涨到12块,呵呵。
然后坐了地铁去建在山上的香港中文大学。我这样的知识分子最爱校园气氛。坐了校车在山中盘旋,然后看看差不多就下来自己走。在一处山头看见海天合一,好像一面雾中的镜子。说实话,中文大学的校园景色普普通通,但是它的空气沁人心脾,充满了植物的香气,仔细闻,又说不上来,我非常喜欢。傍晚在一个叫做兰苑的地方,坐在树荫下吃下午茶。我记得复旦也有一个地方叫兰苑的,但是怎么也想也没法确定。最后我们去湾仔吃谭鱼头火锅,又是一个重要愿望得以满足。半夜三更地再走回金钟Conrad拿了行李。这晚住Indra家,哈哈,然后又是聊着天睡着。我喜欢晚上有人气的地方。假使半夜回家,看到路上充满活力,我会心醉。可惜费城冬天6点多下班时天已黑,路上行人稀少,连无家可归者躲去取暖了。这样,费城晚上没什么生活可言,真是浪费了我的大好自由。
一个礼拜就这样过去了,和 Indra 又见面像做梦一样。
临离开机场前,还不忘尝一尝麦当劳的Rice Burger,嘻嘻。一路顺利飞到芝加哥,结果被告之天气原因,所有去费城的飞机取消。第二天近中午才有。于是很难相信地去了UA安排的旅馆住了一晚。左边门外的制冰机轰隆隆,右边窗外飞机时不时起飞(奇怪,不是天气原因吗?)。这就好像人生,很想一鼓作气搞定,但有时候成事在天,那就让它去吧。卡夫卡说,所有人类的错误都是没有耐性。有理。
为了确保没有记错上述卡夫卡的话,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意外看到他说的另外一句:Writing is a form of prayer。我的这个blog是典型的流水帐,虽然我皮厚地发给那么多人,并张贴在网上,我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留下记录。我的记性不好,我担心被我忘记的事情变得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即使生命中有些事的确不如不发生,但我还是要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生活),所以基本诚实的我要写下来,以免老了以后没有可以回忆回味的东西。但是,看到卡夫卡说的这句话,写东西也是一种祈祷,我的头好像被打了一下,觉得心有戚戚 ――我是在祈祷吗?可是我在祈祷什么呢?
证明我又一次的后知先觉。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